儿时的冬天更像冬天,尤其是在北方,那是一个冷。那个时候没有听说过“暖冬”这个词。
冬天的乡村更是显得空旷和寂静,树都是光秃秃的,田野里一眼望不到边的是紧紧趴在土地上的麦苗,稍有一点风都会感到刺骨的冷,人们大都窝在家里。
那个时候物资匮乏,生活都不宽裕,没有什么暖气、电暖扇或是空调,这些东西压根都没听过。取暖最多烧一个蜂窝煤炉子,好些人围着烤火,常常把手熏得黑乎乎。要不就是把炕烧热,被子铺开,一起坐在炕上。
孩子们常常坐不住,喜欢三五成群在巷子里玩,穿着母亲做的棉袄棉裤棉鞋,跑起来很不利索,又怕冷,就排成行靠在墙上挤来挤去,称之为“挤暖暖”,也真的是挤着挤着就不觉得冷了。
那时候的冬天,我们吃的最多的蔬菜是萝卜和白菜,吃的最多的饭是苞谷籽就咸菜,家家几乎都有一缸咸菜。每个有着阳光的上午,乡下人就会端一碗热腾腾的苞谷籽加上点咸菜三五个蹲在墙角下一边谝着一边吃着,饭菜里没有大鱼大肉却吃得很香。那个时候也很少有水果,最多吃的是玉米换来的柿子,冬天里也成了冻柿子,每次吃之前,母亲都会把它们放在开水里温好长时间,偶尔也有苹果吃,都是放在炕头的席子底下捂热了才拿出来分给大家吃,也是焉巴巴的。
那时候的冬天,我们都穿母亲做的棉衣,厚厚的,弄湿了很难干,一不小心就冻得硬梆梆的。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会有两套棉衣换着穿,一般都是只有一套,一穿就是一个冬天,棉袄棉裤的颜色都是灰不拉几的,耐脏。晚上睡觉的时候,脱下来盖在被子上,全当加了一层被子,暖和很多。有时候不小心感冒了,流鼻涕,那会在乡下似乎没有卫生纸,小孩子流鼻涕的时候都是用棉袄袖子抹一下,经常看见有些孩子棉袄袖子光亮光亮的。细心点的母亲会给孩子棉袄的胸前别一块手绢,流鼻涕的时候就拿手绢擦一下,我小时候就有。
那时候的冬天,天亮的似乎更晚一些,我们没有看时间的手表或是闹钟,上学全凭听鸡叫,有时候听不到鸡叫,又估摸不了时间,夜太长,一觉醒了就去上学,一个巷子的孩子成群结队。记得有一次摸黑赶到学校,大门还锁着,冻得不行我们就在门口挤暖暖,挤的时候就笑出了声,寂静的夜晚喊叫声穿透了整个村庄,结果惊动了学校里的老师,他迷迷糊糊走过来,天太黑看不清彼此的脸,只听老师说,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赶快都回去睡觉。那天我们又都摸黑回了各自的家,只是那晚我没有再睡,怕迟到,坐着等到天麻麻亮又去上学了。
那时候的冬天,水很容易就结成冰,家里吃的水都是从村口的水井里用水桶搅上来,用扁担挑回家倒在水缸里,吃的时候再用水瓢舀出来。每天早上缸里的水就会结成冰,洗脸的毛巾也是冻得硬梆梆,把冰化成水烧热,硬梆梆的毛巾碰到热水变得软绵绵,然后一家人一个一个轮着洗脸。那时候北风凛冽,稍一吹到脸上脸就会干裂,一到冬天母亲就会早早的去商店买来雪花膏给我们抹脸,很香,冬天里嫌冷不爱洗脸,因为雪花膏的香味洗脸也就变成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那时候的冬天,最喜欢的莫过于下雪天,大人们在“瑞雪兆丰年”的畅想中乐得合不拢嘴,孩子们则可以放肆的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常常是在母亲喊吃饭的声音中恋恋不舍的往家走。一进家门才会感觉到双脚冰凉,原来母亲做的棉鞋早已湿透,在母亲的嗔怪中脱下棉鞋把脚塞进热炕上的被窝里,然后看着母亲把棉鞋放在火炉边烘烤。
那时候的冬天,单调而又漫长,却因为有一个叫“年”的东西,每个人心中都多了一份期待,期待新衣服,期待年夜饭,期待来年美好的生活。正因为有这份期待,儿时的冬天多了很多欢乐,统统留在了记忆里,温暖了那时候的冬天,如今有点难忘,有点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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