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阴

一场雨歇，未必寻得到天晴。

这座城市，难得看见一处寂寥，即便午夜，尚且多的是喧扰，来自每个角落，惹得你心底不安分。

我常常坐不住，想跑到外面去，融入这喧哗的洪流，然而我总是推开门，便停住了脚步。没人对我说，你不能走太远，但会有无尽的回音在耳边传荡：你最多只能走到这。

停在这里。

然后我试着靠近一点，贴近那生锈的栏杆，嗅着发霉的空气，玻璃窗外，一颗老迈的树不停剥落着枯叶，偶尔落在我脚下，化作一滩淤泥。

我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但偶尔会沉默地如同雕塑。

这时节的天气已经够冷了，尤其是那夹杂在角落里的风，不时从暗处袭来，在我手背上撕裂开一道缝隙，任那青红的血印汩汩做相，又悄然逝去。但我不在意，甚至不觉疼痛，而目光落在远处任何一个地方，耳边听到每一丝动静，都令我愉悦不已。这些身体外的感受，透过冰冷的肌肤融入我流动的血液，深藏入骨髓。

我会看到最美的风景，那些独特的画面在某个不惹人注意的瞬间，陡然闪烁了一下，是流星也不曾拥有的璀璨和短暂。当人们所有注意集中于眼下，我却像是飞到了遥远的高空，不停采摘破碎的星辰和裂散的浮云。

直到摔落地面，血肉比沙更细。

那种引力不是来自地心。

而来自生活。

世界像是某个大熔炉，需要你将一切放进去熔炼，来获取卑微的存在价值。尽管你不知道最后会得到什么，而一旦你没什么给予它时，你就丧失了存在的意义。如此，我从来都做着这样的事，但有时候我会发现，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已然被熔成一块金属，在某个位置无法移动。

就如同我望向窗外，整个世界都都铺在眼底，而我却不能离开所处的角落，一旦脑海里的想象愈发深刻，自身正融化着的金属也愈发黏固。是炙热的，也是冰冷的。那欲望难以静止，每时每刻都躁动不安，在心底升腾起烈焰，又一时间冷却了全身。

还有些复杂的念想，在湿润的呼吸中呵出零碎画面，如若我看到某些人经历的故事，就想认真去感受，但这些情节又似乎是同一个惊悚的梦，当我经历时，谁又在窗台看着我？

谁看着谁？

当我脑海里的念头变成混乱不堪的状态，我愈发感觉引力的拉扯，和自己的渺小。

这不可抵抗。

人们匆匆走过，车一辆又一辆地穿梭，红绿灯闪烁，午后的天空凝固成一块灰暗的琥珀。

于是我往后退，犹豫而谨慎，又关上门，不可思议地看着灯光在玻璃晃动着，外面的世界一瞬间模糊而迷蒙，仿若我走出了一处绿野仙境。

你不难想象，门里的世界温柔得如襁褓，我快入睡了。

傍晚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我不用等到明天，也清楚彼时所见的天空，会是同样颜色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