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的那天,妈妈因为晚饭“比猪食还没油水”和奶奶拌了两句嘴,跟爸爸吵了一架,生着气绕着县城走了大半圈,路过医院准备消气回家的时候,阵痛开始了,就顺便去医院卸了她这个揣了十个月的货。妈妈七点多进医院,她八点一刻就出来了,“整个老秦家还是我闺女知道心疼我,一点都没折腾我,自己就出来了”。鉴于她是头胎也是独女,导致妈妈对生产这件事感觉颇为轻松,投射在她身上的后果就,嗯,后话不提。
她本是正月里的猪,又是晚饭后猪进圈的时候才生,妈妈姨妈们都觉得她该是个安逸度日的富贵命,但给她算过的先生姑姑们都说,“这孩子血里有风,安稳不了,富贵是有的,只是要自己拼一拼,再有贵人相助,这命差不了,就是女孩子嘛,难免辛苦了些”。
虽说这些不可尽信,但她血里有风,倒是一点没错。
大仲马说,“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而她一路走来,将这句话贯彻到底,也把自己成功地单了下来。
18岁高考完,六个志愿,她全填了省外的学校,最后去了一个坐火车要二十个小时才能到的地方。临行前,那个和她一起吃了三年晚餐的男孩,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问道,“你就没有一点留下来的想法吗?哪怕,哪怕是为了我。” “对不起。”她推着两个大箱子,拿着票证进了站,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没办法生活在一个离家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毕竟我家平均半个月要换掉一整套的碗。我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生活试试看。
22岁,大学毕业,没能成功保研,也没有考上编制,无处可去的她去机关做合同工,收入刚好够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所幸早八晚五,可以让她有点时间看书。她的现世安稳,让家人和朋友都觉得她该留下来了,虽然这里不是家乡,但是亲戚朋友都有,也算是第二故乡。妈妈准备掏出积蓄买个小房子,免得她飘零,也为她结婚做准备,被她拦住,同时被拒绝的,还有亲朋好友的相亲。
次年春天,她在朋友圈晒了北京某高校的录取通知书,第二天辞职,提前去给老师帮da忙gong。
不声不响,默默努力,是她最大的优势了,那些白眼和嘲讽她都知道,只是哭过之后,会把委屈和不甘发泄到书里。
重回学校的三年里,不像本科时上课喝酒出去玩,除了没资本浪费,她也知道了已经过了那个正常上课考前一晚突击最后绩点也能拿奖学金的时候了,她的时间被上课、图书馆、各种考试、兼职、实习塞得满满当当,偶尔跟老友联系,不再结交酒肉朋友,跟室友也只是和平融洽,二三好友也是偶然在活动认识比较聊得来的。
如果大学那些狐朋狗友看到这时候的她,大概会认不出吧,生活把那样话唠又肆意妄为的她变成这般安静模样。
这次毕业,她没有再哭得稀里哗啦,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敬一圈酒,用力地拥抱告别。
离校的那天,室友还在睡梦里,她提起最后一只行李箱去到早已租好的小单间,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承载着她全部梦想努力心酸泪水的房间,一切好像回到起点,只是在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旅程,只是这次多了眼中的笃定和心底燃烧着的野心。
她不得不承认,那么辛苦的考研和三年的努力也才刚好把高考造成的短板补上一点,给她一个好好站在北京这片土地上开始努力的机会。
毕竟三年前的她,连来这里闯一闯的勇气都没有。而现在,两大证书在手、211硕士起码可以让她勉强开始,这些和很多优秀的人都没法比,但是比起三年前,这已经给了她当时想都不敢想的平台,让她有资格去做三年前想做的事,哪怕才入门。而这些,都是她一天天的努力慢慢换来的,毕竟走路带风、精致有趣、高效忙碌的生活才是她这么多年向往的。哪怕夜夜加班、周周出差、办公室随时都有旅行装的护肤品化妆品,皮肤暗沉累成狗,但再也没有想过“我这么累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曾经占据她无数未眠深夜的问题。
把整个自己投入到工作的她,感受到充实且快乐,在日复一日的忙碌里得到一份笃定的平静和自信,晚上可以沉沉地睡去,她心满意足。
这份满足和幸福,连妈妈和姨妈们的夺命催婚、出轨父亲的骚扰求和也不能撼动半份。
她终于成为了那个想要成为的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努力就可以爱着生活和自己。
她最庆幸的,不是终于走到想去的地方,而是,一路走来,无论如何痛苦心酸,她没有丢掉自己梦想,没有忘记前行的方向,没有被那些唱衰的言论吓退,抵达了憧憬又忐忑很久的彼岸才发现,这边风景独好。
想起了一句话,“你见过这个世界的好,你见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过着你想要的生活,你知道你值得一切更好的东西,所以你会更加笃定,更加心无旁骛地努力”。
现在,她见到了,也在迈向下一个小目标的途中,只是现在的她,学会去欣赏沿途的景色,也解开了心结,主动去结识旅途中的人了。
从未为谁停下脚步的她,会在下个路口驻足吗?
如果有,会是爱情来的时候吗?
答案是不会,她的停留只会是因为到了允许自己休息的时候。
血里有风的人,不会为谁停留,更不会离开天空,如果她回到土地,就是死亡来临之际,你看到的停顿,只是她躲在云里睡觉而已。
爱情,从来都不是她生活的主旋律,爱人也是长长的人生旅程中,某一段路的同行人。
会从始至终陪我走完这一生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孤独这件事,其实让我充满力量,因为退无可退,没有后路。
我血里有风,没法为你停留不是悲观,只是看得比较开,这一路有你更好,没你我也会好好走下去,只是孤独了一点而已,但是,谁的人生又不孤独呢?哪怕桃花朵朵开,哪怕朋友遍天下,哪怕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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