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月下独酌,酒入愁肠,自思量。
01 死亡
我的发小郭哥,他父亲前两天去世了。
我无法想象郭哥当时回到家,打开门,映入眼中的是倒在地上、父亲的冰冷尸体时,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也无法想象,郭哥给我打电话告知他父亲去世的消息时,那平淡的语气背后是怎样的悲伤与苦楚。
我只知道,郭哥已经没有和父亲和解的机会了。
郭哥叛逆,就像那桀骜不驯的孙猴子;郭叔霸道,就像那不讲理的、小心眼的如来佛祖;郭哥上大学之前,一直被压在郭叔的五指山下,这就造成了郭哥填志愿的时候,没有一个学校是本省的。后来,郭哥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郭叔,去云南上大学了。
上大学一年半,郭哥从来没有给郭叔打过电话,也只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回去过。
至今郭哥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五一的时候回家,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郭哥在五一前一晚买了一张回家的机票。六个小时的飞机,四个小时的长途,终于郭哥在五一那天下午到了家。
郭哥走过长长、阴凉的巷子,在一个小房子前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之后,一个少年的哭声涌出了房子,冲出了巷子,最后流进了远处那即将消散的晚霞和夕阳里。
后来,郭哥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推开那扇门的人不是我,我更希望我是被告知的那个人,而不是发现的那个人。”
郭哥就像花岗石一样坚硬,但在死亡的洪流面前,是那么地不堪一击。
02 累和钱
郭叔去世后,阿姨就病倒了,郭哥只能暂时休学,在家照顾母亲。郭哥穿上了工地装,戴上了安全帽,走进了工地。
一个一米七、两百斤、皮肤黝黑、不爱说话、性格内向的二十岁少年全然不知他要面对的是什么,晒脱皮、挨骂、被排挤、吃不饱、睡不够、照顾母亲起居。。。每一样都足以逼疯一个年轻人,可他没有选择。
郭哥瘦了,也更黑了。
郭哥开始喝酒了,原本他是最讨厌郭叔喝酒,对酒不屑一顾的人。
郭哥卖掉了他所有的书,撕掉了所有他写过的诗歌,揉碎了他所有的摘抄,把那些他本来视若珍宝的纸张装在了一个麻袋里,卖给了收废纸的,换了15块7毛,买了三十多个馒头,当作他一个月的伙食。
白天工地,晚上出去卖炸串,郭哥说:“我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收摊时看到自己的微信余额又增加了一点。”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让我心疼。
我问郭哥:“你以后怎么打算?你还上大学吗?”
郭哥沉默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畅想未来了。阿姨的买药钱、租房子的钱、两人的生活费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了,更不用说大学学费了。郭哥的大专学费少说好几万,他已经没有能力去上学了。
郭哥的腰已经被累弯了,郭哥的脊梁已经被钱给压断了,郭哥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抓起桌上的啤酒,对着从窗子里溜进来的月光猛灌几口,然后躺下睡觉,鼾声如雷。
03 后来
后来啊,郭哥带着阿姨离开了这个他们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去了一个能挣更多钱的地方。
走之前,我们喝了一夜的酒。
我在醉眼朦胧之际,依稀看到一个少年,月下独酌,形单影只,酒入愁肠,三分作呜咽,余下七分作涕流,万千愁绪,自思量。
谁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偏偏少年更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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