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创作诗词的人很多,特别是在所谓的网络平台上更是多如牛毛。使得中华诗词正走出低谷,从复苏走向复兴。当然这是大功一件,值得提倡与发扬。但反观之却又不甚乐观。好像什么人都能写诗词,诗词创作大军据说有好几百万。人人可以写诗,但不可能人人都成为真正的诗人。
孔子主张“小子何莫学乎诗”,认为“不学诗无以言”。但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没有写诗,他们只是一群很有诗性的人。只有成为有诗性的人,才会有诗人的襟怀,才会有对好诗的识别力和鉴赏力。写诗需要“清气”,最忌“浊气”和“俗气”。当代人写了很多诗,却大多还不是诗性的人,所以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就形式和表达而言,平仄和韵部是写旧体诗词的手段,像是一个门槛,好像很高,把多数人拦在门外。但是有的人一入门,就把门槛当作梁柱,将其诗词创作的真谛,并无益于诗歌的创作和传播。与之相反走另一极端的是极力否定平仄韵律。有人认为当代诗词讲平仄对于大多数读者毫无意义。格律对于一部分读者也许没有意义,因为这部分读者不懂平仄。但是对于诗词作者,不仅要懂,还必须熟练掌握。就像音乐家作曲,听众可以不十分懂音阶和节奏,但是作曲家不能不懂。不止要懂,还要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严羽说:“学诗有三节:其初不识好恶,连篇累牍,肆笔而成;既而识羞愧,始生畏缩,成之极难;及其透彻,则七纵八横,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矣。”目前诗词作者印成的诗集铺天盖地,似乎大多是处于第一阶段。第三阶段的“信手拈来”与第一阶段的“肆笔而成”似乎极为相像,但是如果不经过“羞愧”“畏缩”“透彻”,绝对上升不到“头头是道”。真想“七纵八横”,谈何容易!
当代诗词创作的作者和作品铺天盖地,怎样才算是佳作,或者怎样的诗词才能脱颖而出、夺人眼球和脍炙人口?好诗有没有标准?当然有,然而似乎又没有完全统一的标准。这个问题很值得大家,特别是诗词作者思考。我觉得诗词的高境界是“意深词浅”,也叫“深入浅出”。这个“浅”,不是浅俗到俗而不雅,不是浅白到毫无意蕴,也不是浅淡到淡而无味。这浅乃是千锤百炼,化繁为简,出于自然,毫不留雕琢之痕,让人回味无穷。袁枚《随园诗话》云:“‘诗用意要精深,下语要平淡。’……求其精深,是一半工夫;求其平淡,又是一半工夫。非精深不能超超独先,非平淡不能人人领解。”
遣词造句应该“雅不避俗,俗不伤雅”。语言随时代而变。最能广泛和长久流传的语言,最有生命力的语言,是“口语化的书面语”,是“带书卷气的口语”,例如唐诗。太口语化,就太熟,而且口语未必“长寿”,例如元曲。太书面语,就太生,反而不易流传,例如汉赋。语言要有自己的个性和特色,写出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来。流传至今的一些唐诗名篇,大多读来通俗易懂,语言新鲜得就像是昨天才写的,不像当代有些人的旧体诗词,倒反而像是几百年前写的。
许多思想平庸感情贫乏却堆砌大量华丽词藻和生僻典故的诗词,就像采用了过度包装的劣质商品,惹人生厌。“意浅词深”的诗词,让读者折腾了老半天,以为包装盒里面是一支野山参,结果却是一支干瘪的胡萝卜。写诗的目的不是混在唐诗宋词中去乱真,在唐诗宋词面前应该依然能够闪耀着当代思想的光辉。写诗只求酷似唐诗宋词,就没有了诗词创作的当下发展。
诗词创作中,继承是过程,创新是目的。懒人不肯继承,庸人不肯创新。写诗要体现当代性。要写出与李白杜甫一样的诗,你就先要生活在唐代,即使你真能活在唐代哪里就那么容易写出经典的唐诗。唐诗登唐代巅峰,宋词登宋代巅峰,当代诗词登当代巅峰。都要反映当下。生活在当代,连当代的好诗也写不出,不可能反而写得出优秀的唐诗宋词来。当代诗词创作,不能复制古人。明代诗“言必盛唐”,结果很少读者,人们读明诗,还不如直接读唐诗,这是明诗创作失败的重要原因。
当代诗词创作有没有读者,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高适、王昌龄、王之涣在旗亭听歌女唱他们的诗;白居易在旅途中听僧侣、歌女、村民吟他的诗;柳永的词只要在有井水处就可听到传唱……可见那时读者多于作者。当代诗歌,却是作者大大多于读者,基本上读者就是作者,而有些作者还不愿当读者。这是个厨师多于食客的时代。没有读者的诗人,写了诗没有用,就像没有食客的厨师。但凭什么人家要读你的诗?你为诗付出了多少?唐人选唐诗似乎还不大肯选杜甫的诗,杜甫生前没有出过诗集,死后多年才出第一本诗集。我们很幸运,饱食终日,游山玩水,品茗谈诗。但当今的读者也很精明,是买不来的。诗人应该老老实实写诗,争取读者,感恩知音。
当代诗词创作的许多作者正在做着可贵的尝试,我读到过当代诗词中不少优秀的作品,能够反映当下,诗意盎然,闪耀着当代诗人思想的光辉,富有诗词的艺术感染力,被读者争相传诵。这些作品的产生,无一不是源于作者对于当代社会和现实生活的充满热情的关注和思考。我们应该继承传统的优秀和先进的思想,歌颂高尚和美好的人性,揭露丑陋和庸俗的风气,敢于担当,运用诗词的智慧、力量和形式,贡献我们当代诗人的赤诚之心和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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