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夫人陈圆圆
吴三桂南下缴匪,阿波罗北上入京,此时京城里政权交替人心震迭,逃难四窜偷盗抢掠者不少,阿波罗想根据史实记载,吴三桂追至山西日,就应该是圆圆现身时,于是并不忙乱,寻一个清净小茶楼,慢看乱世浮生,让几个骠骑士卒忙活去,自己在易仪上多下工夫,想这老龙头究竟有何妙处。
可是时过三日,没有半点动静,阿波罗有些起疑,搜刮的刘宗敏府上一干二净也无半点发现,就是那些霸占的王府宅第,也把该抓的抓,该查的查,唯一消息是大顺军退出京师时,陈圆圆早已不在京内,有侍奉过其的丫鬟小子,目睹陈圆圆夜奔潜逃,无半点携带或随从,这真真是史料未及。
“人哪里去了?!”
阿波罗有些耐不住性子,作势严刑逼供。
‘不、小的实在不知,娘娘她自己。。。”
“哪个方向?总有个方向吧?!你莫要框我。”
“京城大乱时,娘娘曾说她要回家。”
一个小丫头躲在屏幔后面,手把门框细声说道。
“你,过来。”
阿波罗手一指,就让侍从把人带到面前,就近问道:“什么家?哪个家?回江南?!”那丫鬟摇摇头。
“苏州歌妓有什么家?这可有意思了,要说回山海关,那不舍近求远了么。”
“娘娘掳上京前有个长住的地方,据我所知,她是有个家的,在关内。”
阿波罗一拍脑门,想坏了,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陈圆圆早已从良嫁做人妇,随了吴三桂,当然算是有家有室,吴三桂辽东当总兵期间,是长期盘踞在宁远的,此地离山海关百里。
阿波罗看着这门府的丫鬟,想也难为了他们,几易其主,忠心耿耿,便问:“你们这些个汉人怎么不逃了,清军已经入关了。”
“我们是大明的下人门丁,要说逃,早该逃了。”
“娘娘人善,请务必顾其周全。”
那小丫鬟颇带些哭腔,俯身向阿波罗告别。
是呵,朝野倾覆政权轮替,不变的是人心,在这些只知道对得你好的仆奴面前,江山社稷民族大义究竟又有何意义呢?知道了地儿,阿波罗连夜去追,宁远城总兵府内陈圆圆病榻长卧,阿波罗知道到底晚了一步:“娘娘,平西王让我寻您。”
阿波罗上去通秉,并火速檄文予随清军南下的吴三桂,人已找到。
陈圆圆看上去憔悴瘦弱、目光涣散、披头散发,仅着纱袍一件侧卧病床。
“劳你费心,老爷他人还好吧?!”
陈圆圆果然绝色,轻启朱唇,虽略带惨白,但依旧动人,或者可以这么说,正是由于其病容,反而平添了几分高贵,阿波罗在前几乎不敢抬眼。
“平西王现人在陕西平灭叛军余部。”
说到这里,阿波罗发现娘娘眼神忽然凝聚一刻,游离起来。
也许是对李自成那帮土贼有太多痛苦回忆了吧。
“娘娘受苦,惨遭流寇欺辱,这回回来。。。哦,对了,娘娘如何出得关的?”
“呵~~如何来得,如何走得。”
说罢阿波罗心中一惊,忽望娘娘盘膝的腿侧有点点清斑,白皙的脚踝有些浮肿偏红。
娘娘说得云淡风清,犹如自己额头清拨的绵绵秀发,可听得阿波罗胆寒,自己日夜骑马兼程,尚且辛苦,这陈圆圆是被俘上京,那自然是脚铐铁镣加身,拔地而行,这对弱女子如何了得,为了活命尚且隐忍,可回程亦如此,阿波罗只能佩服娘娘好脚力啊。
“嘻~~我自小习艺,弹唱舞耍虽不拔冠,却也精通,江南多艳色,如体力不逮、技艺不精,如何自食。”
寥寥几句,堵得阿波罗哑口无言,透过那凌乱却亮洁的秀发,早已看穿阿波罗心事,这话分明是说阿波罗小看自己了。
对于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话好说,阿波罗颇为动情,这是一个苦命人,却自强坦荡,想起明王府那屏风后的小丫头最后的嘱咐,原来人格真能感召人的。
“娘娘好生调养歇息吧!平西王追打流寇,不日即返,娘娘的怨苦,数日昭雪。”
说完阿波罗转身欲走,“壮士留步,妾身有一事相求。”
陈圆圆拦住阿波罗后,从身后的方枕下拿出一封已写好的书信递交阿波罗,阿波罗接信余光忽然瞄见一双柔嫩圆滑的双手,递信一只带翠绿玉镯,阿波罗不知为何就难以抑制的心口砰跳。
“请务必将此信交于老爷。”
“娘娘放心,娘娘其实何必,等平西王荣归。。。”“呵~~~你哪里会知,妾身时日无多了。。。”
陈圆圆垂头掠发,颇为苦笑地说。
“这哪里可能。。。娘娘看来。。。看来精神不错,只要悉心调理。。。”
“不,吾身自知,从辽至京城,虽几经颠簸坎坷,可到底苟且贱命,为的只是想再见老爷一面,本不多求。。。”
“既然娘娘自知平西王挂念,就应该拿出当初在京为囚时的坚毅来多多保重,平西王他。。。”
“平西王他,不会回来了。”
阿波罗刚说得慷慨,竟被娘娘幽幽一声打断,
“不是,就是平西王叫我。。。”
“那是平西王,不是吴总兵了,此番南下,他不会再北上,追随了清庭,就要一路打下去,非打得江山大半不能停,这是立国土,做了清庭的狗,就不能回头了。”
阿波罗细想,果然如其所言,吴三桂陕西一代灭了大顺,又接着南下四川打军阀,后南明政权建立,又转攻南明,杀永历帝,最后夺云贵,成藩王,果然没有再回长江以北。
这是历史,不能胡说,阿波罗这次,又被这女流之辈,睹得哑口。
“那,这封信是。。。”
“是妾身遗言,希望壮士妥当带到。”
阿波罗一听就顿觉这信仿佛增重了千斤,拿也拿不动。
“娘娘。。。何苦至此,平西王他。。。他还是十分惦念娘娘,不然,我向平西王请示,带娘娘南下与其相会如何?”
阿波罗不知怎的就有点喘不上气来。
“呵~~少侠有心了,只是我这身躯已形如废柴,自京城回来,就再也使不动,连下地行走都需搀扶,况且吾自母早亡,跟随养母三岁学艺,十岁登台,颠沛于市井楼阁之间,本以为人生如此而已,幸得总兵看中,带我回府娶我为妾,虽北上边关要塞,生活清苦许多,但是总兵待我厚重,我亦愿随总兵守卫边疆持家打理,老爷远戍宁远期间,境地残酷克难,一切需从头来过,却是我一生中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候,我把这里当作我第一个家,也希望这里是妾身的死所。”
娘娘一口气曲子一样说唱完,阿波罗脚一软,屁股就不听使唤的坐在了地上,塌眼张嘴傻子一样楞在原处,手里攥着的那封信,因此无故沾了些地上的泥土。
忽然阿波罗又想起什么,兀地坐了起来,从背后掏啊掏,黄金罗盘就拿在了手上,阿波罗看看这仪器,转手递给陈圆圆:“平西王信物,见物如见人。”
阿波罗炯炯有神看着陈圆圆,她那吹弹可破的绝世脸庞上一道清晰的泪痕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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