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把尖利刀,记忆被割杀得体无完肤
我小时候经常和别人说,我有两个爷爷、两个奶奶,小朋友们更多的是不解和羡慕。你知道,爷爷奶奶辈都是溺爱的。他们是宠你爱你,只要你提的要求他们能办到。可能现在从教育的层面来说,这种老人带教小孩的方式并不好,但那时,我只是个孩子。
之所以我有两个爷爷/奶奶,生我爸爸的奶奶和养我爸爸的爷爷是兄妹。所以养我爸爸的爷爷,其实就是我爸爸的叔叔。这就解释了我有两个爷爷奶奶。
我今年23,我只有一个爷爷了
我记得以前有一个朋友和我说过,别人都羡慕有很多爷爷奶奶宠爱她她说别人并不考虑他们都是老人,总有一天会一个个的离我而去,那个时候伤心也会是我一个人的。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其实我也懂。
‖那个奶奶‖
她其实算是我爸爸的婶婶
她在我爷爷才30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所以我是没有见过她的。但是那个爷爷活了73岁,也就是说他孤单了43年。期间很多人让他续弦,但是他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我再想他是很爱这个奶奶的。虽然那个年代的人是很少说爱,我零星记得别人口述的讲法:那个奶奶是死在爷爷怀里,她死的时候很想吃肉,爷爷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去换肉,那个奶奶最终没有等到,就那样走了。
‖那个爷爷‖
他其实算是我爸爸的叔叔
今天坐在516B公交车上,看到一群老人。从几层手帕拿出整洁但放置很久的钞票,我就突然想起了我的爷爷。今年应该是他走后的第六个年头了,我已经不太会想他,这就突然让我觉得有点点愧疚,我害怕他知道我渐渐已经忘记他而感到难过。
生命的所有历程都将输给时间。甭管你以前是多么牛叉的一个人,死后都将是尘埃一片。忙忙碌碌的生活,后浪逐前浪的生命迹象,终将会被忘记。这个时候你就一个感觉,人TMD真是渺小
即使如此,我对这个爷爷的记忆是最多的,因为彼此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久的。我的这个爷爷有很多爱好:比如打麻将,比如抽旱烟。我的记忆里他是个很爱打麻将的人,不过小赌怡情罢了,他是赚不了多少钱的。那个时候在农村守着一亩三分地,养了四个小孩,所以你知道的。
但他就是很爱打麻将的,幸好那个时候的老家和他一样的老爷爷很多。不过自我记事起,爸爸一直在外面跑生意,妈妈在家张罗着带教我和弟弟。那个爷爷晴天以他的方式赚点小钱。雨天呢,我家就显得特别热闹。很多那辈的老人们都纷纷来我家打麻将,记忆里老房子显得特别热闹。
记忆最深的是我家门前有一个很大的梨树。据说是跟我爸爸同岁的,也是60后的,那是他亲手栽种的。那棵梨树陪伴我一直到搬家离开。梨树在我们那个村庄是很有名,那个时候庄上很多人吃的梨都是那棵树供应的。后来这个爷爷生病了,那个梨树也渐渐的不怎么枝繁叶茂了。
因为要给我和弟弟摘板栗,自己爬到树上摘板栗掉下来了。然后他就从骨折—半边疯—老年痴呆—离开,这是一个5年时间历程。我记得那5年里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自家梨树产的梨了。那时候我觉得有些东西真的是有感情的,比如那个爷爷和那棵梨树。
爷爷患病以后就经常会在梨树下一坐一整天,看着那个树发呆。偶尔他的那些老伙伴也会来陪陪他打打麻将。那是他已经七十多岁的时候,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已经去上高中了半个月才回一趟家。偶尔回来会听见他说哪个老伙计走了,渐渐的那些老伙计们来得越来越少了。
我记得在他半边疯的那个阶段,他的一个老伙计来我家。他们两个人在那里打麻将,看起来不亦乐乎,却又似乎很是凄凉。后来那个老伙计也生病了。过后,他有点老年痴呆了,偶尔回家给他带吃的,他都不认识我是谁。然后又问我知不知道他的孙女,怎么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很爱吃糖,妈妈害怕他得糖尿病,不给他吃那么多。可那时他像个孩子,一直吵着。
我记得快到他走的时候,爸爸不在频繁忙生意,而是在家里守着他。可在他走的前几天晚上爸爸出去了,那天我执意要睡在爸守他的床上。那一晚我都没有睡着,他像个小孩吵了一个晚上。有时候大声的哭喊着/有时候他要叫着要吃什么/有时候又在那里深深的叹息,我现在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晰了,忘记了那个时候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只知道几天后他就那样走了。他走的时候我记得我看着冰冷的黑木棺材一滴眼泪也没留下来。
后来我才觉得人在特别伤心的时候其实是不会流泪的。已经6年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每年春节家里仅四个人吃饭。这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我不知道。如果有天堂,如果有灵魂。他知道我不再经常会想起他的时候,是不是会很心酸或者埋怨我呢
‖我的奶奶‖
她是生我爸爸的奶奶
她不算是世界上最好的奶奶,但对我来说她是。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小时候妈妈养弟弟,我就在奶奶家长大的。怎么说呢,我爸爸妈妈不是那种溺爱小孩的人,所以我后来是个很独立的孩子。但是在奶奶身边待的几年里,我绝对享受了小公主的待遇。我爸爸兄弟姐妹很多,奶奶生了8个小孩,不过现在现在我爸爸兄弟姐妹只有7个。而我是当时叔叔辈最早出生的一个小孩,受宠程度,你们懂的。
据我妈说我那时候是有很多坏习惯:你奶奶那时候在家就是老佛爷,你就是一小公主。在家里威信都很大的,我那时候对那些姑姑、叔叔完全没有长幼之分。只知道我想要的,他们一定要给我办到。
我妈说过一个很生动的例子。叔叔开了个小商店,有一次早上我和他说过我要吃什么什么,结果,到晚上我早早在家门前候着,远远看见他两手空空的回来了。那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很生气。回去跟奶奶告状,当时奶奶让我回家,她把大门给拴上了,叔叔到家敲门,奶奶说“你都没给我宝贝孙女带吃的,你回什么家啊”我叔叔很生气说:“你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你这宝贝孙女,将来她得成什么样啊”,奶奶说“她是我孙女我就要宠她。
据我妈说那时候奶奶对我的宠爱,让叔叔和姑姑们很抓狂。哈哈,在奶奶家的那段时间,我就是她的一小跟班,她去哪里我去哪里。
奶奶是个很爱走亲串友的人,每次都把我带上。以至于现在去看爷爷的时候,很多我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都开始话痨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再想后来我不在的时候,奶奶应该经常跟别人唠叨这个她最宠爱的孩子 。
后来就回自己家上学,因为太远,很少有机会去看她,仅节假日和春节会回去。我的公主脾气渐渐没有了 。她似乎很欣慰,毕竟我长大了;但又带着一点埋怨,她老觉得我爸妈对我不够好宠。
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着,08年我高考的那年。她因为突发脑溢血很突然的走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上课。我爸让我一个远房叔叔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然后带我去看参加葬礼的,我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孤独冰冷的黑色棺材里,她所有的孩子都回来了。这么多年她在家里的身份还是没有变。
那次,我没有哭。我在灵堂前跪了很久,没有说话。葬礼结束后的一周我都没怎么说话,后来那种感觉也就渐渐的淡掉了。我也只是在别人偶尔问起的时候,很淡淡的说她已经不在了。
时间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我真的是很害怕
再过10年,20年,30年,40年
我做了别人的奶奶,我还能记起他们麽
即使记得,也是模糊的印记吧
我就突然想写点什么
希望很多年以后,我能更深刻的记起他们
ps:该文章是2013年写的,而今2017年,我28岁了,唯一的爷爷也去了,恰逢清明,很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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