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传统的审美观,其一是洁净 其二是悲伤 再加之徒劳 便成就了“经过佛教与禅学浸润的日本美与日本性”,美的前提是洁净,美的极致是悲哀,美的保持是徒劳,美的归宿是虚无 川端康成应该很好的表现了这点。
岛村眼睛里的两个女子,驹子徒劳而认真的生,与叶子悲凄而凛冽的死之间,构成亮色与冷色、浓烈与柔敛、渐悟与顿悟的对照,实与虚、动与静、续与断的反诘,如霞光对雪色,如镜里照现的妖娆红颜与窗上浮映的迷离秋水;并非对比,亦非张爱玲所偏好的“参差的对照”,而是一体之两面,是生命在抵达死亡以前所兼具的美丽与虚幻,因为不断的消逝,涌出不竭的眷恋。
一直疑惑叶子这个形象存在的必要性,对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最后隐隐约约感觉,叶子根本就是另一个驹子。岛村第一次遇见驹子的时候驹子还只是酒店的女侍,生活困窘,岛村对她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干净”“总觉得这个女子的脚趾弯里也是干净的”,这和听见叶子纯美甘冽的声音的感觉,以及看见她清丽脱俗的脸庞时心中升起的赞叹之情完全相同。当岛村第二次去见驹子时,驹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于是叶子出现了,将从前的驹子保留下来,过清贫的生活,帮他照顾驹病重的未婚夫,未婚夫死后则不间断地去上坟。驹子则穿上艺妓的裙子沿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前行,爱上岛村,痴缠着,在自己的悲喜里恣意地活着,等到岛村离去,她将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艺妓一样年华老去,在雪国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渐渐忘掉所有关于东京的妄想。驹子愈行愈远,叶子则承受重压日见疯狂,叶子并不是为自己疯狂而是她看清了驹子无望的爱情,文章里写岛村,说“他可怜驹子,也可怜自己。他似乎觉得叶子的慧眼里放射出一种像是看投这种情况的光芒。”到叶子乞求岛村带她去东京,企求他好好照顾驹子时,已经是一种很清醒的绝望了,她早就知道岛村的回答,她只是做最后的努力,在死亡只前再尽力挣扎一下而已。叶子从火灾现场坠楼死亡完全是一种宿命,从前的那个驹子完整地死去了,岛村和驹子的爱情也走到尽头,岛村的银河倾泄下来,那是他无法企及的美丽,他虚妄地追求过,但终归于无。
作者一开始就给了暗示:“岛村不知怎么的,内心在想:凭指头感触而记住的女人,与眼睛里灯火闪烁的女人,她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一个象征着从前的驹子的女孩出现,暗示着驹子的蜕变。纯洁,或许正在从驹子的心头一点一点地褪去。
叶子出场的次数越频繁,驹子的变化就越大。岛村遇到叶子,是在第二次来雪国的时候。当他第三次来到这里时,岛村跟叶子的直接接触才真正的多起来,也正是通过这些接触,岛村越发觉得这个洗澡时总是情不自禁歌唱的女子跟从前的驹子是如此惊人的相似,也就越是看到驹子的变化。直到最后,叶子死在了驹子的怀里,“驹子仿佛抱着自己的牺牲和罪孽一样”。
是情,是幻?孰真,孰空?是执著于物哀之美,抑或皈依运命的徒劳?当记忆如此纤毫毕见,刻骨铭心,由谁来了悟红尘虚幻,悬崖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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