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胡说什么呢!”我失声大叫。
孙健坤显得有些意外,他盯着我看了看,又看了看杨洁,大笑着说:“你的反应怎么这么激动?被我说到你心里去了?”
“没有!你污蔑我!”我急欲辩解。也许是我反应得过头了。
“你很紧张吗?要不要我当众揭穿你对老师的歪门心思?”孙健坤不依不饶地说。
我不禁回头看向杨洁。杨洁抬起头,凝视着我的眼。我头晕目眩,感觉周围一切都在旋转。我和她只有两步的距离,窗外的一米阳光照了进来,逆光中我看见她的脸开始僵住了。
我恼羞成怒,只想立即让孙健坤住嘴,好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飞身扑向了孙健坤。我们一同扑倒在地,扭打在了一起。
我只记得浑身一阵难当的剧痛,孙健坤的拳头如涨潮的波浪般接踵而至涌向我。疼痛反而使我更加亢奋,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的情绪,在我心里翻腾。我挥舞着拳头,如狂风骤雨般回敬他。
“住手!快把他们拉开!”杨洁仿佛大梦初醒般大叫道。
四周一片惊呼,“火星人”、李美路、“冰山女神”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都围了过来,将我们两人生生拉开。
“你有没有受伤?哪里疼?”杨洁把上衣的袖子卷到臂上,托起我的脸看了看,跟着又撸起我的衣袖,反复查看。混乱之中,我看见孙健坤的鼻子流血了。而我的浑身,一片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哪里受伤。
没过一会儿,校长和保安都来了。
我和孙健坤都被送往了医务室。
事实上,孙健坤确实是个打架经验丰富的人。常说打人不打脸,但从格斗来说,最好双手先护住脸,因为只要被人打中脸,人立时就晕了。可是在学校里打架,不打脸却是上策,这样,被打的人即便身受重伤,也不容易让人发现。
他没有打我的脸,拳拳都打在我的身上。而我打中了他的鼻子,导致他血流不止,所以看起来,好似他伤得更重。
医生急忙给他的鼻子止血,回头看了我一眼,“下手够恨的。”
但当医生掀开我的衣服时,却惊讶的看到了多处淤青,可见拳拳到肉。整整一下午,医生为我做了全身检查,幸好没有发现骨折。
下午,我和孙健坤被下达通知,自行到教导处接受谈话。孙健坤由于是惯犯,先被叫走了。临走前,他对我甩了一句话,“你挺有种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被人叫走了。我走到学校的走廊里,悄无声息的经过长长的走廊,校园内依旧传来一片玩耍之声,可我却步伐安稳,心情沉重。
我垫着脚尖向教导处的窗户探头,看见教导主任和杨洁正在语重心长的说话,然后,杨洁红着脖子和教导主任争辩起来。
走到门口,杨洁刚刚走出教导处,她看见了我,快步走到拐角处,偷偷向我招手小声说:“你先过来!”
我四下张望一番,急忙跑了过去。
杨洁皱着眉问:“医生怎么说?”
我说:“已经给我敷药了,没有伤着骨头。”
杨洁舒了一口气,说:“他们若问起打架原因,千万不要承认是你先动的手。就说......就说是同学之间打闹引起的摩擦。”
我不禁问:“那孙健坤是怎么说的?”
杨洁说:“他说是和你逗着玩,结果不小心磕到了鼻子。”
我一愣,忙说:“他胡说,是他先和火星人动手的!”
杨洁叹了口气,摇头说:“我知道,可这也不是你动手打人的理由啊。如果你承认了,会背处分的。”
说到这里,杨洁微仰着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她低下头,说:“你为什么这么冲动?”
我破口而出:“他嘴里不干净!”
杨洁微微撇过头,沉默不语。这一刻我意识到,孙健坤把我推到了一个异常尴尬的境地,在我和杨洁之间撕开了一道无法缝合的口子。
过了会儿,她说:“我想给他一次机会,如果这事儿闹大了,他可能要被劝退,那他的人生就毁了。”
我无话可说,唯有沉默。
最终,我按照杨洁的要求,对教导主任隐瞒了打架原因。我和孙健坤被惩罚各写一份千字检查,并且当着全校师生检讨。我觉得很羞愧,孙健坤却无所谓。
谁知,我竟一下子成了学校的“英雄”。也许是我的这一壮举,打破了孙健坤不可打败的神话。以后只要我在学校里遇到孙健坤,他都会和我打招呼,“小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找你孙哥我。”我便也和他打招呼。很奇怪,我打了他,他反而拿我当兄弟了。
李美路之后找过我,对我的打架事件进行了一番严肃的批评教育。她皱着眉问:“今天我看见你和孙健坤说话,你怎么能和流氓搅和到一起呢?还有,你为什么要包庇孙健坤?”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吧。不然他会被劝退的。”
她很惊讶,“那种人就该离开学校。”她脸一沉,凝重地说:“以后不许你再和他说话。”
我没有回话,此时此刻,李美路的语气令我感到有些不适应。
自那天以后,“火星人”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了。他不再喜爱天文,并将高倍望远镜装进了箱子,我也再没有看见他站在阳台上仰望星空。
我问他:“你怎么不爱看星星了。”
他说:“我回到地球了。”
我笑了笑,又问:“美女也不看了?”
他没有笑,沉默了一会儿,仰望着天说:“仰望,星空璀璨让人心生无限憧憬,可是当我低下头,却看见了现实的泥泞,我被流氓打,被女人嫌弃,看什么星星,人啊,还是脚踏实地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人啊,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我和杨洁之间的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发现杨洁只要一和我说话,就变得极不自然,严肃又端庄,好似在刻意彰显她身为教师的身份。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一直很小心地在回避我的眼睛。
这种感觉,晦涩又隐秘,我再没有找她学过法语,也极少说话。放学后,她依旧独自在操场的草坪上,久久没有离去。每天上英语课,她就站在我眼前10公分的讲台处,而我则坐在教室最前方靠窗的位置。我连走近她的理由都找不到。
有一天下课后,同学们都到外边活动,只有我一人留在教室看书。
杨洁忽然走到我的座位前,小声说:“刘稀玉,我和你母亲通了一次电话。”
我大惊,急忙说:“她怎么联系上您的?”
她轻轻的叹口气说:“你母亲知道你在学法语,便联系上学校,找到了我。她......她和我说了你的情况。我......我这才知道......你为什么要学法语,原来你母亲在法国.....”她欲言又止。
我心头一颤,急忙大声说:“她都和您说了什么?”
她沉吟片刻,说:“你应该和你母亲通个电话,她很挂念你。”
我心口涌上一股子无名火,冷冷说:“老师,学习我会努力,可这是我的家事。”
杨洁凝视着我,我却看见她的眼眶湿润了,泛起泪光。过了良久,她叹口气说:“老师会继续教你法语,只要我会的,都教给你。如果你愿意,周末可以到老师家里来学,老师烧菜给你吃。”
我僵住了。
杨洁的这番话,令我的心感到酸涩又温暖,两个人,一个闷热的下午,独处的空间让我们十分不自在,连说话都像在课堂上一样窃窃私语。
上课时她总是偷偷看我,她的眼睛仿佛比从前更透明了。那是一种教人无处藏躲的透明。常常,杨洁仿佛探索些什么似的凝视着我的眼时,我会觉得又寂寞又难受,一种古怪的心情。
夏天到了。期末考试过后,本学期还剩下最后一个周末,一切都显得轻松又晴朗。同学们都回家了,宿舍难得安静。我和家里推辞了一番,便留在宿舍写小说。
写到半夜,昏昏睡去了。直到日上三竿,忽听见有人敲门,我蓬头垢面去开,门开处,蓦然看见杨洁微笑地站在我面前,我大惊失色,如兔子一样溜回去,换上衣服,请她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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