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班主任一阵错愕,接着脸一绷,眉毛都立起来了,看样子便欲发作。
我一看情况不妙,急忙说:“老师,我......我回去学习了!”
说着,我转身便要跑。
忽然间,只听身后传来杨洁的声音:“你的小说,我会好好拜读。”
杨洁的回复令我感到很意外,我不禁回头看向她,完全忘记了身旁的班主任。
她对我嫣然一笑。
我心头一喜,点点头,撒腿便跑回了教室。
学校的生活就这么继续着,以后的英语课,我也再没有看小说。每天一早,庄严的升旗仪式和广播体操,便揭开一整天的校园生活序幕。
我上的中学是寄宿学校,宿舍楼位在校园内一个视野良好的高台上。占地很广,四周还围着高高的石墙。一进大门,迎面便是一棵高大的栾树,站在树底下仰头一看,天空都教绿叶给遮得无间无隙。
绕过这棵大树,穿过院子,两侧分踞两栋六层楼高的水泥建物,一栋是男生宿舍,一栋是女生宿舍,平行并排。上面有许多窗子,看上去总给人一种像是由公寓整修而成的监狱,或是由监狱整修而成的公寓的感觉。
男生宿舍,大部分的房间都乱得不像话。每到放学,宿舍楼便如鬼子进村一般,嬉笑声打闹声此起彼伏,穿过楼道,宛如穿行在枪林弹雨的炮火之中。
学生的集体生活,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我的宿舍相对来说,算是整栋楼里最安静的,因为我有一位很奇怪室友,大家都管他叫“火星人”。
这家伙喜欢安静几近到了病态。
前段时间,有人在宿舍里用大喇叭播放“哈狗帮”,“火星人”忍受不了,几次警告无效,便和他大打出手。
这件事情,我站在了“火星人”这一头,倒不是我怕和他打架,而是因为我也喜欢安静。况且,他也从来不怎么干涉我,我更是乐得清闲。
不过“火星人”这个外号的来由,不是因为他不合群,而是因为他有一项特殊的酷爱,天文。我们的房间不贴明星的照片,贴的是阿姆斯特朗首次登月的照片。每当夜幕降临之时,“火星人”就会拿出来他的高倍望远镜,一个人呆呆的眺望星空,一看就是一个小时。
当然,这个高倍望远镜的功能并不只限于看星星,有时候,它还能用来看美女。
火星人暗恋上一个同年级的女生,总是趴在宿舍阳台上偷偷看她。
有一次,他还叫我过来看。我透过望远镜看过去,只见操场上走来一个秀丽的女孩,浓密的黑发松松地披在肩上,朦胧的侧影,觉得从头发、前额、鼻子、嘴以至脖子、胸脯,曲线没有一处不恰到好处,确实能令任何男人都想入非非。
“怎么样?”他迫不及待地问我。
“嗯,你很有品位。”我点点头,“这女孩看着好像小龙女。”
“火星人”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那是,我觉得她就像一座远古冰山,等待着我开着泰坦尼克号,去轰轰烈烈的撞击她!”
自此之后,“火星人”要撞击“冰山女神”这个段子,便传开了。
趴在宿舍阳台上立南眺望,可以清晰的看见学校的足球场。绿色的草皮上有台水车溜溜地转来转去,阳光在车子上闪闪发亮。
我却在暗黄色的霞光中看见了杨洁的身影。
放学后,她经常独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手里翻阅着什么,只是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是什么。
我每天就这么静静地远远地望着她,那晚霞,整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空全部暗下来,没有一丝光亮时,才停止了它澎湃而富有激情的表演。所有的景物都融入一片苍茫之中了。
足球场后面,是两块儿篮球场,由于我是校篮球队的,那片篮球场一直是我除了教室以外出没最多的地方。校园的体育活动设施算是很齐全的了。只是当年受到那部日本漫画《灌篮高手》的影响,男生们普遍酷爱打篮球,所以常常一伙一伙人为了争一块儿场地而发生打架斗殴事件。
青春过剩的荷尔蒙,使得校园里的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一股子躁动的味道。
不过和他们比起来,我从不参与打闹打斗活动,并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而是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更喜欢在放学以后,一个人对着琴谱练习我的吉他演奏。十六岁是学习吉他最好的年龄,更小的年龄手指还没有发育全,无法按住和旋,年龄若太大了,手指则会比较僵硬。
为了在中学宿舍里保护好这把吉他,我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既要向班主任保证绝不会因为吉他而耽误学习,还要小心提防那些调皮捣蛋的室友将我的吉他当成他们打群架的家伙。
每天晚饭后,我们有一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这是我一天之中唯一能够独处练琴的时间,然后就该上晚自习了。
这一天,我的宿舍安静得像太平间一样。我独坐在阳台上闷得慌,便索性背上吉他奔向操场练琴。
来到操场,我找了一块儿人少的空地,平坐在地,照着琴谱生硬的按着和旋,自弹自唱一首朴树的《白桦林》。那时我特别迷恋音乐,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民谣歌手,在那个年龄看来,做一名歌手就是这世上最牛的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直至今天,我的心仍会感到一阵悸动。
“大作家在干嘛呢?”
一声轻唤后,我感到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我一下。
我回头一看,正是杨洁。她背着手,正对我笑盈盈地打招呼。
我和杨洁就在这片操场偶然遇上了。
在这之前,我和杨洁的见面只在教室里,并没有过独处的经历。现在已经放学了,杨洁比上课时要显得轻松自然得多。
我的心里却是一阵悸动一阵紧张,闷声说:“杨老师好......刚吃完饭,就一个人待会儿。”
“怎么不和同学们一起玩呢?”杨洁回头望了望操场说。
“我可不想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和他们瞎胡闹。”
“团体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和大伙在一起?”杨洁问道。
“我得练吉他,不想让他们打扰。”
“你还会弹吉他?你的爱好还真广泛!”杨洁显得饶有兴趣,拨弄一下右边的头发,漏出右耳,俯下身看了看我的琴谱,笑呵呵地说:“白桦林......你够有品味的。来一段我听听呗。”
“您......您也喜欢朴树?”我很意外。
她点点头,“他的白桦林很有诗意。”有一会儿,她陷入沉思。她忽然抿着嘴笑了笑,说:“我正等着欣赏你的弹唱呢。”
我脸一红,连忙低头说:“不敢......没练熟呢......见人就不会了。”
说起来,这是我和她第一次独处交谈,我紧张又忐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她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然后仿佛想窥探些什么似的。仔细一看,她的双眸竟似有一汪水在波动,也许是晚霞光线折射的效果吧。
那一瞬间,我看呆了。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摆弄一下头发,微笑着说:“你这孩子,还真蛮有趣的。这个年轻正是活蹦乱跳的,你就是有些孤僻,内向,你要大胆的向别人展示你的才华。”
“才华......”我不由的一错愕,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见别人用这个词汇形容我。
杨洁忽然抬起一只手,我看见她的手里拿着一沓稿子,并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显得神神秘秘的。
“你猜这是什么?”她笑嘻嘻地问。
“这是什么?”我屏气敛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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