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
和止槿分手了,在一起一个多月我就已经厌倦了。当时知道她是抑郁症患者,我心里最软的部分突然被猛击了一下,那个美到极致的女生,深受精神癌症的折磨。好像她总是没有安全感,而在那个时刻,我决定爱上她了。我向她袒露了想谈恋爱的心绪,说两个抑郁症患者需要互相陪伴,她说“比如咱俩么?”
我又问她:“要是有人追你呢,你会有恋爱的打算么?”她说跟着感觉走。我说:“那我岂不是有机会了!”
她说:“你……是有。”
我说:“下面还有半句对不对,要转折了。”她说:“暂时还没有,你帮我想想。”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分手没经过什么剧烈的争吵或是巨大的变故,自然而然。昨天晚上她良久才开口:“以后就没有你了。”我没说话。最后是以一个拥抱收尾的,她对我说:“以后就好好活着吧。我也会的。”
恩,那好吧。就到这里。我想让她的一切都能有点起色,抑郁、病痛、以及感情。可是我怎么做得到。如果分手是我的错,那就算是吧,可能是因为我和她真的太像了,需要的不是一般的关怀,而是真切地走进心里,把心里的沉疴旧疾连根拔除,而这件事的难度,谁也不能估计。
8月2日
夏天太难熬了啊啊啊啊。热。不过放假在家终于可以不用穿内衣了,轻松了好多!
10月17日
最近为毕业找工作的事情忙坏了。妈一直在催,真烦。找工作是关乎家长的面子吗?
昨天去了一家游戏公司面试英文客服,这种公司有一点好处,从上到下都是年轻人。前台是一个胖姐姐,进门让我填笔试的答卷,然后主管进来用英文和我对话,我都忘了我当时都胡扯了些什么。
之前还去过教育机构面试,但是都中途退出了。找工作这事,太难为人了吧。我还没准备好呢。
11月4日
周五回家后看见自己房间的窗台上多了一盆植物,都冬天了,这会儿能有什么花还开,妈真有意思,这会儿买盆花回来。
这株植物叶子还算密实,浅绿,我也不懂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我记得小时候妈隔三差五就买两支百合回来,插在花瓶里用水泡着,家里能香好几天。
妈从学校下班回家,买了苹果和橙子。晚上吃的是干锅菜花,鱼香鸡丝还有煮排骨,蘸了妈自己调的汤料,蚝油、酱油、少许香油。她总在我回家的时候做上一大桌子菜,说我平时在学校吃得差。晚饭后她又把苹果跟橙子去了皮放在盘子里,拿给我,就进了自己房间。
“多吃点水果,特意为你买的。”妈总是这么说,都是为我吗?算了,如果有的话,那也都给他吃了吧。
12月6日
一个寻常的周二,到思敏家辅导功课。公交坐了一个多小时,昨天下过雪,路很难走。在车上被暖气烘得困意四起,睡着了。思敏快期末考试了,最近作业挺多的。晚上我到了她家,她妈妈就出门去自家即将开业的小店监工。
说起思敏的妈妈,刚接触的时候,觉得她可真是个好女人,自己带个孩子,还要开店,真能干。而且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们租来的房子虽然小,但很干净。思敏说妈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性子也快,但是她自己却没继承这点。她妈妈总嫌她写作业慢,才找了家教盯着她写作业。思敏写完作业,我还得模仿她妈妈的笔迹在本上签下“贾海芳”。
初二的知识我还记得大半,尤其是书上的古诗词,我还能背出来不少名句。
思敏的语文不好,作文总拿不到高分,我盯着她写完作业还给她讲讲作文。她下笔极慢,一篇作文经常是三四个钟头才憋出来。我问她怎么会这样,她说:“不知道写什么。”我说你就写啊,她说:“写不好妈妈会打的。”
自打大四以来就没什么课了,每天闲得无所事事,除了偶尔去几家企业面试,还有一个平日晚间带的家教,剩下的时间都在看书。高中时候连蒙带略地读过一阵弗洛伊德,之后对心理学的书籍一直很有兴趣。而妈每次听说我看心理学的书就会说:“别看那种书,把你都看神经了。”
在学校有时会熬夜写东西,那种拿不出手的矫情文章,写到后半夜电脑电量耗尽才睡,第二天睡到将近中午。隐约觉得这种作息才是我的生物钟,因为夜里安静,能专心干些事,白天分心的事情太多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两三年,上大学以后每个月只挑一个周末在家里待一晚,肯定没有妈天天唠叨着我早睡了,也就慢慢地放纵自己,慢慢地颈椎病、近视都来了。
写东西的时候总幻想着自己的这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文章”的玩意有一天能印在书里被人买去,也算是这些年自己在买书上花的钱的回头钱吧哈哈哈。
12月29日
快到新的一年了,今天还得做家教,唉。
明天就又要回家了,回家真无聊,就面对着那一张脸。妈总是对我笑脸相迎,但我真的不知道和她能说些什么。都过了20岁了,她还叫我的小名“西西”。总把我当小孩,真烦,吃的喝的都送到嘴边,而且是从我到家到回学校,不停地在让我吃东西,明明每次晚饭都已经吃得那么多,临走了还要给我带点水果和牛奶。
自我15岁起就剩妈妈和我一起生活了。父母7年前离婚,而我妈这几年下来,好像老得更快了。但好像在她看来我从未长大似的吧?我该怎么向她表明我已经“长大”了呢?挣钱养家吗?结婚生子吗?
思敏今天感觉心情不好,我给她讲题时候她都对我带答不理的,整晚闷闷不乐。她妈妈晚上出门前一直在和我抱怨她写作业写到半夜,明明我在的时候她写得很快啊,两个小时下来她剩不了多少作业的。思敏不开心,弄得我自己都快难过了。其实回头想想自己青春期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吗,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犯小情绪,但是我现在作为她的老师,不能还像14岁的傻丫头一样吧。
我总是这样,总能像灵魂交换一样地准确体会到他人的心情,但是我并不会安慰人,只能在别人的负面情绪里把自己挤到闭塞的角落,无所适从。
怎么办啊,好想去死。
1月16日
在家待了几天就已经腻得不行了。思敏妈妈带着她回了老家,家教不去了,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在家里写毕业论文。放假的日子会让我忘了今天是星期几。妈妈晚上下班,有时她不敲门就走进我的房间,提醒我:“房间黑,把灯打开。眼睛离电脑远一点。”
每天只有吃饭时候跟妈坐在一起,其他时候我都是自己在房间里为论文而焦头烂额。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房间里盯着我,随时追问我论文的进度。因为久坐,每天颈椎都疼得要死。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样的生活,我真的要被逼疯了。有时和妈下楼买菜,可我只能帮她拎菜篮子,自己不会买。快过年了,家里总要存点菜和肉,都是妈自己操持着,我不懂。
窗台那盆植物还是没有开花,也许春天会开吧。妈两周浇一次水,不会养死就是了。
1月18日
其实不愿意这么频繁地写日记,因为今天去医院查出了抑郁症,想要记录下来。昨天很早就出了门,和妈说的是图书馆查资料。
精神科医院是一栋二层小楼,在一楼挂号进了诊室,一位六十多岁的医生,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副金丝眼镜,白大褂里黑色衬衫的领子笔挺。
“请坐。”
“医生您好。”我感到慌张,以前从未自己一人来过医院,更别说精神科了。接下去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等着医生先开口。
“俞西,22岁。”医生看了一下面前的电脑屏幕,“嗯,有什么问题?”
医生低稳的嗓音,给我莫名的安全感。
“就是……我觉得是……抑郁症……”
“嗯。”
“就是……情绪持续的低落,然后……”
“食欲怎么样?”医生见我语塞,主动发问道。
“还行,最近倒是没有不想吃东西。”
“嗯,继续。”
“然后睡眠比较差,每夜都会醒。然后……有时候心脏会很疼,还有颈椎很疼。”
“是这样,我们对抑郁症的诊断呢,是首先要经过测试,根据测试结果和我们的交谈,还有进一步的检查,才可以确诊为抑郁。这样,先到测试室做测试吧。”
我进了测试室,里面是一排电脑。一头是一个老太太,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她儿子。老太太正在戴着耳机做测试,还不时问旁边的儿子屏幕上的题目是什么意思。护士让我带上耳机,根据屏幕上的题目和听到的语音提示,以头脑第一反应作答。其实都是网上见过的抑郁症测试。
旁边的中年男人在给老太太念题,明明耳机里有语音啊。“你是否相信灵魂存在?”
老太太问:“什么意思?”
“就是您觉着有没有魂儿这一说?”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总想着死了。”
“人家问的是魂儿……就漫天飘的魂儿。”男人明显把题目曲解了。护士过来提示男人,不要对受试者的答题做出干扰。
测试完成后我出门等候,想着刚才的老太太,不禁笑了一下。这么大岁数了,不容易。
测试结果出来了,我拿给医生看,医生看了看说:“嗯,看来还真是有抑郁症的症状。你继续说说,最近这一阶段情绪上有没有什么波动。”
“就是持续的低落,什么事情都不能让我提起兴趣。每天都很痛苦……”
“你刚才提到睡眠差,除了夜里会醒,平时会做梦吗?”
“每天都做。”
“嗯。那这样的情绪低落持续了多长时间了?”
“我觉得我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这样了,情绪时好时坏。”
“有没有自杀的念头?”
“有,经常会想到……”我的“死”字到了嘴边又没说出来,“现在不是最坏的时候,两年前我感觉更严重。”
“嗯,你这种情况属于恶劣心境。是这样,抑郁症的治疗有几种,药物疗法是一种,我可以给你开一种应对你现阶段的药,但是你自己要努力地给自己营造积极的情绪。”
“药物……能让我好起来吗?”
“药物只是帮助你对抗不良情绪的工具,但是生活中其他的因素你也要注意。”
“别的因素?我觉得我母亲对我的……”下面的话我半晌也没组织好语言。
“嗯,家庭因素。那我们下次治疗的时候应该让你的母亲一起过来。至少要让家长知情,才能进行之后的治疗。”
之后医生给我开了治疗轻中度抑郁症的一种药,另外开了一种起镇静作用、帮助睡眠的药,叮嘱我按时吃药。
从医院出来,时间还早,坐着不同的公交车一直在路上游荡,到了天黑才回家。
抑郁症的事情,怎么和妈说啊。离家出走吧,去找止槿。虽然联系方式被删了,但是那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很强很强的找到她的欲望。她现在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她的病有没有好点我也不知道。
1月19日
坐在窗前对着那株植物想了一夜,决定了。晚饭后把事情告诉了妈。
妈看看我的测试结果跟开药单,摘了花镜放到一边,接着把目光回到电视上,说:“抑郁症,每个人有点吧。”
她冷淡的态度出乎我的意料,这一句无非是激怒了我。
“说有就有的吗?!”我一下子从沙发站起来。
“这种事可说不准。你这药是医生给开的吗?”
我径直走回房间,把门锁上。妈追了过来,敲着我的门喊道:“你把门开开。”
“不开!你什么都不懂!”
“你跟妈说啊!”门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我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情绪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我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跳着。打开门,妈满脸是泪地问我:“你干什么?”
“我出去。”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我出去!”
“你可别走远啊。”妈的哭声越来越吓人,变成了凄凉的嚎叫。关上了家门仍能听见妈不住的呜咽。
晚上外面冷极了,我快步地走着,身上竟然出了汗。买了一瓶冰可乐往家后面的河边去。然后我坐在河岸上喝着可乐,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爆炸的气泡充满了体内,让我恶心,可我仍旧大口大口地灌着。
身上的汗被穿透厚重外套的寒风吹干,身体不住地打着颤。可这个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暴怒的情况下我没法思考。想把冰封的河面砸开沉进去,就此结束这可悲的闹剧。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突然身后的路灯变暗,然后一个黑影坐到了我身边,是舅舅。“俞西你在这儿。”
“您怎么来了?”
“接了你姥爷的电话我就出来找你了。姥爷已经去你家陪你妈妈了。”
“您走吧,我没事,一会儿我就回家。”
“丫头,跟舅舅说,怎么了?”
“我没事,真的,一会儿就回家。您放心吧。您走吧。”
“不行。”
“我真没事。”
“你妈说你……抑郁症?”
“嗯。”
之后风小了一些,舅舅在河边对我说了很多话,讲了妈年轻时的事情。今天已经写累了,以后有心情再补上。我有这样一种意识,刚才他占据了我的身体,刚才的举动不像是我做出来的。
再回到家,客厅的大灯还亮着,姥爷已经回去了。“把药吃了就早点睡吧。”妈的话里还带着哭过的鼻音。
1月28日
大年初二,和妈去姥爷家吃饭。妈妈出身于一个农村大家庭,前些年举家迁到市里,过年还留存了全家团聚的习俗。小小的厨房里人头攒动,为了那一大桌饭菜而忙着。不会做饭,只能坐在角落里玩手机。旁边坐着不经常见面的亲戚,他们好像已经把过年的客套寒暄对我自动省略了,真让我松了口气。应付半熟的亲戚,我是最没有办法的,“今年毕业了,还没找工作,没找男朋友,不考公务员。”这些预先准备好的回答会得到什么样的评语,我真的没兴趣听。
晚上有亲戚喝多了,还一个劲儿地要酒喝,太丑陋了。大多数不喝酒的亲戚都已经离席,只剩长辈们和几个微醉的男人,在抽着烟大声地吹着牛逼,最刺耳的还是那个一直喊着“那个谁!把酒打开!”的声音。
而我把目光聚焦在那个离我很远的男人身上,突然觉得他是很孤独的。人们都在刻意地回避着他,人们在餐桌自顾自聊天,人们在厨房收拾碗盘,人们在客厅喝茶聊天,看着无聊的春晚重播,人们在卧室打牌休息,唯独没有人在意他的丑态。有的长辈在为他打圆场:“大过年的高兴归高兴,别喝那么多啦。”大概是在维护着过年的歌舞升平。
可能正常人的感情就是这么乐观而虚假吧。而我却是异类,我能真切体会到他们的悲伤。我永远都认为人总是难过、悲观的,人的本质就是要忍受世界所施加的痛苦。所以人们喝酒、放浪、发泄,在我看来那个喝醉的男人,应该是很难过的吧。可是周围的人呢,他们应该也发现了这点吧,但是既然他们不说,就证明他们也是痛苦的、而选择故意规避了的吧。
已经吃药将近十天了,没觉得情绪有什么改善,最明显的药效就是我开始变得嗜睡,晚上十点睡到早上九点,午饭后还要睡觉,一点睡到三点。
2月19日
思敏已经开学了,但我却一直到3月下旬都没法去给她做家教,该复习专八了!不知道她写作业的时候又会听到多少妈妈的抱怨甚至责骂。
论文终于快写好了。
眼看着吃药已经一个月了,真的感觉情绪缓和了很多,天气转暖,白昼变长,晚饭后会到楼下走走。
那盆植物下端的小叶子出现了枯黄的迹象,妈说自己明明按时浇水了,猜会不会是房间里暖气太足的原因。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把那些枯叶用食指拨掉,放到土壤的上面,等到他们完全蔫掉,就变成了植物的肥料。这就算是生命的轮回吧?哈哈哈。写到这里,就会想起来秋天路边的落叶被环卫工人扫走,但是转天春天园林部门又要给树注射增加养分的药品,这不是浪费吗?
3月20日
终于又见到思敏了,两个月没见,小姑娘长个子了。小店也快开张了,这下思敏就要每天晚上就要自己和我度过了。她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班里第七,这个成绩她妈妈还算满意。但她性子还是那么慢,作业写得也不走心,挺让我伤脑筋的。
其实思敏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她随妈妈的姓,没有爸爸,妈妈又整天不在家,自己该多孤单。看样子她在学校也像是没有什么朋友的类型。
上周回家,窗台的那株植物有了生长的迹象,在上端一些茎的末端开始长出新的枝桠。但是盆里有几棵被折断扔在里面的新枝,我问妈为什么折断那些新长的枝子,妈说:“听你姥爷说新长的枝子会跟花抢养分。”我却不这么觉得,说不定花就从这新枝中吐蕾呢。但下面的枯叶好好地挂在那里,没被摘掉,食指轻轻一拨,叶子就顺着掉在土上。
春天来了,人的心情会自然地变好起来,这学期是最闲的,我却变得开始早起,上午去自习,中午午睡,下午在宿舍里看书,晚上也不总熬夜了。看样子抑郁症快要好起来了吗?虽然我一点也不开心。
昨天得知同龄的一个女生也去医院查抑郁症,我还去找人家聊了聊。她看病的流程和我差不多,但是她不想吃药,也不想配合治疗。我也不好说什么。
她问我:“你觉得你吃药了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就是情绪波动少了。”
“西西,你觉得你治这个病有没有用?”
“其实要说有用的话,配合运动、早睡早起,真的觉得好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开始把自己当个病人了。”
4月10日
感冒两天了,难受。
六点多被阳光照醒了,一点亮光我就睡不着,随之就是想打喷嚏而打不出来的鼻子痒,还有疼得说不出话的嗓子。这种时候我会想到死,这副破烂的身躯,腐朽的心智,一事无成的人生,作为一个男人,说是废物也不为过了吧。抑郁的反义词不是快乐,而是动力,我现在就处于一点动力都没有的阶段。死了多好。
妈给我打电话,说舅舅的女儿已经找到工作了,就差我没有着落了。她永远在替我张罗着,一个圈子小到只有亲戚和同事的中年妇女,像神经病一样给自己的孩子寻找所谓的出路,让我像她一样在一个地方上一辈子班,她丝毫不懂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但我又什么都做不了,我能伤害她吗?不能,我只能忍着。
我是特别怕接电话的。听到电话的铃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眩晕和害怕,然后就是她出来替我接电话,这个时候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和俞西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处在崩溃的边缘。设想过很多次这样一个场景,我冲上大马路,随便一辆什么车把我撞飞,然后司机可以不用承担任何的罪责。我死,不能让别人替我坐牢。
4月16日
思敏的期中考试结束了,成绩很不好。她妈妈很愤怒,出门前撂下狠狠的一句“回来我再收拾你!”
思敏吓得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哭着。
我问思敏:“你妈妈平时对你不好吗?”
“嗯,还会打我。”
“啊?”我很震惊,印象里的思敏妈妈是个挺精明干练的女人,怎么会做出打孩子这种事情呢?
“你看。”思敏把睡裙下摆撩起来,她的大腿后面满是淤青,“身上也有。”
回到学校,拿出书包里的一把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腕背面上划了起来。自残的时候我心里是很平静的,是我自己在用刀划自己,不是他。上一道伤口的血在下一道割完之后才渗出来,一直划到第七刀,我停手了。痛感并不明显,只是像针刺一样,但一点一点加剧着。这点疼,肯定比不了思敏挨打的疼。
4月28日
回家后再次发现那盆植物长出了新枝,妈不再折断他们,因为枝上已经开始长出了花蕾一样的小绿苞,不过还未成型。妈跟我说:“早知道就不折了。”
5月11日
大脑像一根弹簧被乐观情绪和悲观情绪来回拉扯一样,每天都是度日如年,而自杀的想法已经在我心里慢慢地确定下来。
而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突然发现窗台上的植物开花了。从那新枝上的花蕾开出白色的花,把鼻子凑过去闻闻,是茉莉啊。这香味,我并不是第一次闻,爸以前爱喝的茶,就是这个香味。
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期待,我没尝过什么幸福的滋味。而另一个我会在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代替我去面对外部世界,可他也是个废物啊,从未伤害过任何人,连伤害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出来,废物。
我一直在做的,都是接受,接受这个世界的恶意,像那盆茉莉,面对伤害,能做的只是被伤害。
我望着那茉莉,喃喃道:“茉莉……jasmine……思敏……”
估计思敏也想死吧。我猜。这姑娘的名字真美。
下周一晚上,我会问问她,如果她也这么想,我就抱着她从她家的16楼跳下去吧。
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篇日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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