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走的日子,我爸爸差不多算好了日子,他告诉我你妈最多还只能撑几天了,医生也说了怕是撑不到大年初三。
那年,医院、学校、家这三个地方我轮流转,轮流飞奔,我感觉自己也撑不下去了。
爸爸说你妈昨天把我全身上下吻了一遍,我问妈妈都有点不清醒了她还能做这样的事吗,爸爸说是真的她恐怕快要走了。那时,我和爸爸在病房走道说话,妈妈在病床上睡着了,护工在凳子上打盹。
妈妈患癌症7年,爸爸一直陪伴着妈妈,他们俩感情深厚。妈妈一直配合着医生,几次大手术成功了,好几次昏迷不醒的状态后来紧急抢救她也撑过来了,医生说如果你妈妈没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恐怕早几年就走了。
妈妈走的时候就是一瞬间,我和大哥在场,我叫女儿去隔壁病房陪伴外公,我爸爸很配合什么也没有多说。妈妈在我和我大哥的目光下走了,我握着妈妈的右手,大哥握着妈妈的左手,让她放心,她似乎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了,不知不觉我的眼泪也出来了。
送别时,没有叫爸爸送妈妈最后一程,爸爸也没有执意去送最后一程,他们相濡以沫一辈子,只在乎朝朝暮暮,不在乎天长地久。
他们一直陪伴着对方,在对方需要时他们一直都在。我妈妈患癌的这七年,跑遍了武汉的好几个医院,协和医院、同济医院、湖北省人民医院、武汉市脑科医院、武汉市肿瘤医院他们都去过,我和老公一起送他们去医院,陪护妈妈最多的就是爸爸。
他们曾经告诉我以后别来送饭了,在协和医院住院时,妈妈说我和你爸爸发现了一个好吃的地方,饭菜好吃价格也不贵并且他们还可以卖给外面的人来吃。其实,他们只是担心我送饭太累了。我那时不可能总有时间守候着他们,但是,一天当中,我总要抽时间送一餐饭,再陪伴他们说说话。
妈妈最后的一程路,我们三兄妹一起陪伴的,所有的程序我们都一致统一了意见,没有发生任何争执。
很多年前,我帮爸妈在故乡买了公墓,他们说不要买太贵的墓地,当时花费了一万八,爸爸妈妈觉得这个价格可以接受,我同学也想给她爸妈买个一万八的合墓,可是,遭到了她哥哥反对后来他们买了四万八的合墓,我也给我爸妈说了这件事情,妈妈说死了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必要太讲究排场,我和你爸都不会有意见的。我爸爸妈妈一辈子节俭,他们也主张死后一切从简。常常想,我是幸福的,拥有天下如此善解人意的父母真的是人间幸事。
妈妈没有撑到大年初三那天走,妈妈在除夕之前的两天闭上了眼睛,爸爸说你妈妈不想你们太难过了她还想你们能够过上一个好年啊。
爸爸是这样说的,我觉得也是。哥哥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我也有自己的小家,不能因为妈妈的离开生活打乱了节奏,哥哥照样去了丈母娘家拜年,我也去了婆婆家看望公公婆婆,生活依旧,我们在扮演不同的角色。
后来的后来,我问爸爸没有让您送妈妈最后一程,您觉得遗憾吗,爸爸说不遗憾,你妈不会怪我的,她怕你们累了她怕给你们的生活添乱了。
也许这就是世间最伟大的父母之爱吧,抛弃了世俗眼光。
每次在睡梦里梦见妈妈,总能梦见妈妈温柔的笑容,真不想从梦里醒来。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冥冥之中,总感觉妈妈就在身旁鼓励着我,无形之中,对生活有了勇气,对未来有了信心,于是斗志昂扬迎接着新的一天,在心底对妈妈说,妈妈,您放心,您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女儿,她其实很柔弱,可是,因为妈妈啊,因为妈妈无处不在的爱啊,她可以勇敢面对。
挥挥衣袖,不说离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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