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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他终于爬到了校门口不远的地方,地砖上特别的纹路让他确认了这一切。
似乎赶上了放学时间,数千个黑影涌出五米宽的校门,地面被震得起伏不定,这让筋疲力尽的他有点晕乎乎的,只能等待。
他找到一处小片草地,把腹部放到草丛下,放松四条腿,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回忆起他每天从这里上学、放学的日子,那时候没有感觉,此时他忽然觉得压力山大,每天上学吃饭上学放学的他,生活比一只蚂蚁更单调,更忙碌。原来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找这么一小片草地,静静地趴着,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担心。
人群散去良久,他却迈不动腿了,他想要就这么躺着,不想去触摸那些痛苦、压抑的记忆。他甚至在想,要不就此忘记一切,做一只普通的蚂蚁算了。
他害怕回到那种生活中去。
就在他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一只普通蚂蚁走了过来。
它显然急着回巢了,不过似乎闻到他的气味而走过来。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看着它走过来,触他耷拉着的触角,它想和他交流,可是他一句也听不懂。
避开它的触角,他立起身,准备向校门走去,那只蚂蚁还想和他搭讪,却只是无意义地律动触角。他明白了,自己并非一只蚂蚁,而是一个人。他不可能以一只虫子的身份活下去!所以他必须去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校门已经关了,可是下面的缝隙很大,他不由地又想说,幸亏自己是一只蚂蚁。可当他回头看到那只呆头呆脑的笨蛋蚂蚁机械地走回蚁巢的样子,终于还是没有说,他不该庆幸这些,因为如果不是变成了蚂蚁,这些烦心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走近校门的一刻,血色迷了他的眼睛,冥冥中的记忆引导他前行。
进门是一条石板小道,路两边一人高的柏树此时显得黑魆魆的。脚下踏过的地方似有斑斑血迹,红艳艳的,好像还在流动。前方的黑色石板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滴,他要小心地绕过去。做为一只蚂蚁,一旦被一团液体包裹,就等于进入了地狱。
穿过小道,前方是广场,原本平坦的青石板此时被血液侵蚀的坑坑洼洼,有的地方堆起鲜血凝固成的小山,随着他的前行,血块似乎在变化,凝成一个个人形雕像。他走近一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要回忆那个人的信息,却始终想不起来。
他继续前行,血色雕像伫立两旁,像是帝王陵前的墓道。在走到最后的时候,他终于回想起来一点信息,那些人似乎是他的同学、老师还有一些相熟的人。
走过广场,就到了图书馆前,大门居然开着,他就拖着尾巴爬上了一阶阶青石台阶。图书馆很有历史,外墙为石,内里全是木结构,他在黑暗中前行,却没有丝毫迷路的迹象。他对这里异常熟悉,他的脑海里满是自己以人身一次次进入这里的场景,他完全不需要看,每一个角落他都清清楚楚。
很快,顺着记忆,他爬到了一个书架前,敏捷地爬上第三层,找到了一本书脊散发着红光的书。书脊上有一个大大的“邪”字在发光,下面似乎还有一个字,但是隐在一片黑暗中,根本看不到。盯着这个字,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他走进图书馆。和已经是熟人的管理员打过招呼,从一堆人影中穿过,来到这个书架前。那本书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吸引了他,他拿起那本书,读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声叫醒了他,他匆忙中放下书,回去上课。等他第二天来借时,那本书竟然凭空消失了,电脑显示,图书馆从未有过这一本书,他试着回忆其中的内容,完全一片空白。
似乎从那时起,他看是变得行为异常起来,整天呆坐,不和任何人交谈,亦或是疯言疯语,呼天抢地,被老师同学们认为是疯了。
高考前一个月,他被父母带回家休养。记忆在这里断档了,之后的一切似乎他完全没有经历过。
他爬出图书馆,门就在他身后合上,连锁都自动锁上。当他再回首,图书馆消失了踪影。自己已经立在一座凉亭之中,天也亮了。这是学校很有特色的建筑,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很多歌深夜来此,坐在亭下,闭上眼,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亭子一边是草地,另一边是竹林,他现在似乎必须选择一个方向了。以前,他只能选择草地,因为竹林太密,看不到那边的风景,竹林对他来说像是神秘世界的门户,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走在狭小的竹林中,竹叶在地面铺成一层地毯,早晨的光透过绿叶照下来,身周只有绿色,他完全没有方向,只知前行。进了竹林,心情慢慢平静,看着四周的绿色,感觉非常放松,让他不由得希望这竹林永远没有尽头。
走了很久,前方传来清亮的嬉笑声,他才想起,自己似乎走错了道路。那边是女生宿舍,并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他停下来,突然发现,似乎从进入校门的那一刻,一切进展的太过顺利了。而图书馆和竹林似乎都只是利用自己的记忆在误导他,想要他想起一些事的同时忘记最重要的事。
那件事是什么呢?为什么要来学校呢?自己要找什么呢?
他想要后退,却发现根本迈不动步子,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闭上眼,他努力回想。
一阵风吹过,吹落片片竹叶,冷意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终于想起了那一行血色的字迹:“六月六,上天台。”
天台,我要去天台!
想到这里,他的腿突然可以动了。他开始后退,退了三步,他发现绿色不见了,光也没有了,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他听到了一些人声,先是不大的呼喊,然后是密集的脚步声,之后是一阵嘈杂的相互讨论声,然后一个清晰的声音响起:“同学,你不要冲动,你还年轻,一切都有可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他终于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声音都出自自己周围,而之所以黑暗,是因为周围人群非常密集,挡住了他四周的光线。
他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楼顶,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一个中年人在对着年轻人喊话,他说的很动情,自己都要哭出来了,可是楼顶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既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好似下方的人全都是空气一样。
他开始仔细观察这栋建筑,白色的外墙,一个个装着排气扇的窗子,每一个都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不过三楼东边的角落里的一个窗帘被拉开了一角,一个骨架模型正好立在那里,配合着昏暗的灯光,一瞬间有一股渗入灵魂的恐惧感让他浑身战栗。
他很快恢复过来,不过他也终于想起来了,这里就是实验楼,他记忆中的天台就在上方。他再次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瞬间灵魂出窍。
一阵风吹来,他抓紧身下的栏杆,以免被吹走。
“栏杆?”
这里是顶楼的天台!他正站在边缘的栏杆前,随时可以一跃而下。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片校园,下面似乎有不少人影在闪动,在聚集,最后全都聚在楼下。
他又紧了紧栏杆,才发现他已经不是一只蚂蚁了,他现在是一个人,年轻男子的身体,穿着一身蓝白校服。
原来在他发呆的时候,一群围观的人因为推搡直接被挤到他的附近,数十只鞋底印下,地上那只无人注意到的蚂蚁就此一命呜呼。
但是他并没有死,他的灵魂被解放出来,从人们的身体中穿过去,一直往上,往上,一直升到天台之上,进入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的身体。
天逐渐亮起来,下方的中年人无奈,换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继续对着他呼喊:“小伙子,是失恋了吗?俗话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关系,你下来,什么都好商量,我可以把我的孙女介绍给你,她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啊,你看怎么样?”
他呆呆地俯视下方一群犹如热锅蚂蚁一般着急的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快意之感。他想起来他们是谁了,中年人是他的班主任,老人是学校的校长,他的孙女是一个大胖子,但因为是校长的孙女,很多人故意奉承她说是大美女,还把她评为校花,可实际上同学们私下里都叫她笑花或者如花。
他抬起头,看向东方的光亮,一开始很随意,可是接下来他的瞳孔迅速收缩。
他看到了可怕的场景,整个东方的天空完全亮了,但那不是太阳的光亮,而是一种冰天雪地中看到的那种亮白的反光,似乎整个东边的天空都被冰冻了起来,而且,那道白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边蔓延。
他直觉的感受到,有大事要发生了。因为恐惧,他的手没有抓稳,一下子从天台摔了下来。
失重感袭来,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蚂蚁那种不受重力左右的习惯已经让他对此失去了恐惧,可是他已经失去了那个轻盈的身体,于是他就那么极速下坠。眼看就要重重地砸在地上。
“嘀……”“嘟……”
一连串机器的声音响彻房间,无数机械管在狭小的地方来回移动。
房间的四周都是白净的颜色,唯有一面墙被换成了玻璃。玻璃墙外的黑暗中透漏出些许红光,让人不寒而栗。
一阵古怪的金属器械声:“要醒了吗?”
房间中心是一个有着优美的流线型曲线的白色治疗舱,上方的透明窗口可以看到里面被液体浸泡的年轻男子,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现在似乎要醒过来了。
治疗舱中的液体先被排出,治疗舱四周的各类管子也慢慢收起。舱门从上方打开,通风扇对着他吹了一会儿。
那人慢慢醒过来,木然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洁白的天花板,开口道:“这里是医院吗?“恍惚半晌,又补充道,”我没有死?“
”不,你已经死了。“一个机械合成声音从玻璃墙的另一边传来。
(因为换了ubuntu的系统,所以标点符号出了问题,应该不影响阅读,之后我整好系统之后有时间再改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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