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要赶紧做完的,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是我们一致的想法,只是没有说出口。紧迫的时间在走,滴答声只在我们彼此心里听得到,火车即将鸣笛,飞机收起起落架,不能再等了。可是没人做出任何有效的行为,我和她站在彼此的对面,周围绕来绕去的人成了为时间做出证明的装饰,继续等下去吧,有什么裂开一条口子,再开始,再完成。我说,阳光马上收回去了。她说,我知道。我落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水。她接过来,喝掉一半,说,怎么办?我说,继续等,要么现在就干。她说,你真想好要这么做了吗?我们一年前就想好了,背包里矿泉水瓶的下面还有三公斤的炸药,用胶带黏在一起,引线够长,从上方拉链口钻出来,直接点燃,不用跑,站着等。日子是12月31日,要赶在新年前就开始毁灭,在人最多的地方,毁灭一切。她又问,你确定能行吗?我说,你说多少人,我们预计多少人,一百,五百?她说,我忘了,我以为死的只是我们。我说,越多越好。她说,我有点怕了。我抢过她手里的矿泉水,说,怕什么,只能活到三十岁,再多,才是怕,才是噩梦的开始。她说,三十岁之后会有什么?我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和我有分歧了,你走吧。她说,我只是问问,我没有反悔。我看着太阳被远处高楼的顶尖穿破,从口袋摸出打火机,说,你走还来得及。她说,我不走,你点吧。
12月31日傍晚,太阳刚刚落下,西边的天空冒出一片紫色的霞光。人民广场上人群四散逃离,爆炸声从中心的解放碑响起,一连串更为艳丽的火光向着天空放射出去,近处的市民被炸飞了胳膊和腿,应声倒地。远处居民楼阳台上有个五岁的孩子,喊过自己的妈妈,说,广场放了烟花。妈妈从厨房拿着刮铲走过来,摸摸孩子的头,说,新年了,新年快乐。她没有朝窗外看上一眼,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年幼的女儿,她也不会关注明天电视新闻的1231爆炸案,对于她来说,快乐和痛苦都仿佛不再存在。今夜,时间照常流逝,死掉的人永远活在了太阳隐去的最后的光明里。厨房里重又响起一阵炒勺声,女儿依然在看,巨大的蘑菇云接着腾空而起,女儿还未意识到,这将是她这一生看过的最绚烂的一场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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