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的电影总是让你看到最后的演职员表时,都不忍心关闭视频播放器。谭维维的江湖儿女还在悠悠的唱着,监视器里巧巧倚靠在墙壁上的镜头还在我心里不断拉长。江湖还在,江湖儿女还没有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也许得改成,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有情有义的地方才是江湖,有情有义的人才是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电影开头,巧巧走过长长的黑暗的走廊,七转八转,才走到了斌哥的身边。稳稳当当的坐下,接翘着手指接过斌哥嘴里的烟,塞进自己的嘴巴里。这一刻,她是黑帮头领斌哥的女人,是被江湖男人牵进江湖的女人。
电影《江湖儿女》剧照斌斌在棋牌室里处理兄弟纠纷,三言两语解决不了的时候,请出了关公像,当着关二爷的面,事情妥善解决了。关二爷就是江湖,想在江湖上混,在关二爷面前就得老老实实,抛掉那些虚头巴脑的弯弯绕。
关公像只出现过一次。自此之后,大同就没有江湖了,江湖藏在了少数几个人的心里。
春天,老旧破败的大同仍然生出了点点绿意,附在土坯砖瓦房上的青苔,随风吹拂的杨柳。矿场即将被迁往新疆,巧巧劝说斌斌一起去新疆,离开这个地方。但是斌斌心里有着更大的理想,他想拥有更大的江湖,想做那个更大江湖的老大。
宾利车上,巧巧想去呼和浩特吃烧卖,斌斌说,两百多公里呢。
“想吃嘛。”
“掉头,去呼和浩特。”
“突然又不想吃了。”
年轻帮派围追堵截了宾利车,斌斌被围殴。巧巧从包里拿出斌斌的枪,跨出车门,对天鸣枪,鸣枪救了斌斌一命。两声枪响,放置在车上的雪茄还在燃着,然而他们的爱情却戛然而止了。
电影《江湖儿女》巧巧判了五年,出狱后,她从朔州转到大同又坐轮渡到三峡奉节去找斌斌。过去的马仔已经成了集团老板,马仔的妹妹成了斌斌的女朋友。她没有泼妇骂街,没有恶语相向,也没有泣不成声,她洒落的走了,只留下躲在隔壁房间的斌斌弓着腰。
这时候的巧巧不再是黑帮老大的女人了,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江湖侠女。而斌斌,弓着腰失去了江湖气,不再是江湖好汉了。
巧巧寻找斌斌的这一路艰难又心酸,但这一路是江湖侠女的养成之路。在轮渡上被人偷走身份证,最后被她找回了。搭车遇到想要占她便宜的摩的司机,她反手抢了摩的逃走,顺便拿着车牌号去警察局报案。
最终她见到了斌斌,物是人非事事休。下着雨的天,在小旅馆里,斌斌讲述着自己出狱之后的故事,身上没有一分钱,身边没有一个小弟。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黑帮老大了,丢掉了老大的身份,也丢掉了老大的气势,走出了江湖,也抛下了江湖道义。站在巧巧面前的斌斌是窝在市井,窝在他人屋檐,弓着腰藏着不甘满肚子抱怨的普通人。
巧巧离开了奉节,从奉节到三峡再到新疆,最后她回到了大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属于江湖侠女的路。
再见面的时候,斌斌坐在轮椅上等着巧巧来接他。他面前的大同变了模样,低矮的房屋成了高楼大厦,他问巧巧这是哪,巧巧递给他手机,手机上显示着他们的路线地图。
巧巧带他去了棋牌室,棋牌室还是以前的那个棋牌室,人还是以前的人。十几年前,巧巧穿过长长的门廊,才走到斌斌的身边。现在,斌斌坐在轮椅被人推到巧巧身边。
从前的手下拿着手机拍他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拿出旧事挖苦收下,两个人争执不断。这一次没有关公像,有的只是讽刺和不屑,落寞和自卑,落井下石和心有不甘,属于江湖儿女的情义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个齐齐举着杯喝着酒,大喊“肝胆相照”的江湖就此消失不见了。
棋牌室里安装了摄像头,斌斌丢掉了轮椅,重新学会了走路。他跛着脚穿过走廊,跨过门槛,迈出棋牌室,他走了,带着一条跛着的腿,带着破碎又被巧巧修补得七零八落的心走进了新的属于他自己的江湖。
电影《江湖儿女》监视器里,巧巧倚靠着墙壁望着门外,她还未老,江湖仍然在她心里。
监控室里的巧巧矿场迁往新疆,三峡人民移居他乡,内陆城市劳动力去北上广,绿皮火车成了高铁动车,大哥大小灵通成了智能手机。时代更迭轮换,人们一次次迁徙,在这样的迁徙里,道义从有到无,从璀璨辉煌到泯灭消失。
贾樟柯曾经说,“不能因为整个国家在跑步前进就忽略了那些被撞倒的人。”所以他还在用镜头,用电影扶起那些被撞倒的人,安慰被遗弃被消失的时代和属于那个时代的情义。
有情有义的地方才叫江湖,有情有义的人才是江湖儿女。愿你我都能寻到一方江湖,做潇洒的江湖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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