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爸爸、妈妈和女儿三人躺在了床上)
女儿:爸爸,轮到你了。
爸爸:那我讲个什么故事?
女儿:你讲一个“扇子和手一起玩”的故事。
爸爸:扇子就是妈妈给你扇风的折扇吗?
女儿:是的。
爸爸:那好吧!我们所说的扇子其实是一把折扇,出自湘北名家,洞庭湖畔,扇骨由考究的湘西竹制成,光泽润滑。扇面一面是山水画,一面是名家书法,山水画波云诡谲,极具动感,书法是女主人姓名的藏头诗,看起来也很灵动。
琪琪,我们给这把折扇起个名字吧!
女儿:就叫它小T吧。
爸爸:那好吧,折扇小T自我感觉良好,它有着高贵的出身。四年前,它还静静地躺在洞庭湖畔的一条古玩街里,等待着它梦想中的手。要知道,折扇的一生是和手无法脱离的,折扇只有被拿在手里,颠转把玩,俯仰送风,才具有意义。
折扇小T知道折扇的宿命,所以它躺在柜台中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一双妙手与它相遇。制扇人的手虽然巧得很,但小T心知这手绝不是它的主人,而且它老态龙钟,粗糙无比,小T虽然被它把玩过,却情非所愿。它梦想中的手纤细无比,如剥葱一般,玉脂一样,它觉得只有这样的手才配得上它精细无比的作工。
它等啊等啊!很多天来,它被许多手把玩过,这让它苦不堪言。有些人的手肥腻油滑,铜臭气很浓,它知道这是商人的手。有些人的手肥硕短小,手心里隐隐透着黑气,它知道这是官员的手;有些人的手粗砺无比,长满老茧,它知道这是劳作者的手。这些手虽然碰过它,但却没有一只手把它买去,不过这正合它意,它在等待着它梦想中的葱白之手。
终于有一天,一对葱白妙手摸到了它,折扇小T感到一阵玄晕,说不出的舒服熨贴。那手不肥不瘦,不长不短,看似纤弱无力,却又无比坚毅,正是它的梦中之手。“老板,这把扇子多少钱?”一个妙龄少女的清音传出,刹时让小T感到清妙无比。
“小姐你好,我这扇子扇子骨可是湘西名竹,扇面又是湘北名家所画,画的是我们洞庭湖七十二峰山水,你看这山,碧翠险绝,这水,飘渺旷远,只有丹青妙手才能书就呦!小可不才,在湘北也算个书法名字,倘若小姐愿意购买,这背面我可以题小姐姓名藏头诗一首相赠。”这声音苍老沙哑,小T知道这声音来自它的制作者,湘北制扇名家苏北伦。
“好啊!”清音再次响起,“这扇子我要了。你把我的名字写上吧!我叫黄仕凤。”说完,小T感觉到它重新回到了苏北伦的手中,身上开始有墨洇开,毛笔柔软刚劲,触动着它。不一会儿,一个鲜红的朱印便印在了它的身上,它顿时感觉到自己又增色不少。
网图,侵删。墨干后,它又被递回到了妙手中。这一次,它有了倦鸟归巢的感觉,小T知道,这双妙手会是它下一段时间的主人,它希望这会是永远。
好景不长,妙手拿到它没多久,就把它放在了背包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它才被拿了出来。这段时间里它感觉到自己忽高忽下,转转悠悠的,也不知身在何处。背包里那个逼仄的空间也让它感到难受,几乎是透不过气来。
这下好了,被从背包里拿出来,小T一下子感到豁然开朗,握它的那双妙手异样温柔,看得出来,它被视若珍宝。在被左右把玩的间隙,它得以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四居室,它现在正处在客厅里,客厅布置典雅,墙上贴着一些字画和一个斗大的双喜红字,桌上摆着饰品,还有一些女主人和一个男人的照片,看得出来,女主人刚结婚不久。
“老公,快来看,我买的一把折扇。”女主人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落处,一个戴眼睛的男人从厨房里转出,这男人脸型倒也方正,不过看起来似乎有点猥琐,但见他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准备伸手去接小T。女主人拒绝了他,他只有偎在她的身边,透过他那厚厚的眼镜片,把目光注在小T身上,小T也不知道它懂不懂自己,只是觉得他啧啧称赞的声音有点恶心,仿佛是他从厨房里把油烟气给带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T都和那双妙手在一起,偶尔那个眼镜男的粗大的手也会碰碰它,让它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但是它也没有办法,它是一把折扇,被谁握在手中不是由它自己决定的,这是它作为折扇的宿命。好在那双粗大的手虽称不上细腻,但也似乎充满着书香和墨香味,一时也让人想不起它的油烟味了。
过了没多久,折扇和妙手的蜜月期就结束了,小T感觉到自己被把玩的时间越来越短。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但它几乎从来没被用来扇过风。小T虽然被制成了工艺品,但是它也知道,作为一把折扇,除了被把玩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功能,那就是扇风降温,但这个功能被取代了,取代它的是客厅里那个摇头晃脑的圆圆的家伙,那是一台电风扇。
网图,侵删。小T作为工艺品的时代到来了,这是它最初的设定,不过非它情之所愿,它更喜欢被那只妙手握持,现在它只有静静地躺在书架上,和那些发霉了的阵年旧书呆在一起。它已经很长时间没被打开过了,它都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偶尔能听到眼镜男踢踏拖鞋的声音。它感觉自己仿佛是沉睡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它竟然被打开了,小T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睁目周眺,发现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不过那握它的手,让它感觉到既熟悉又陌生,好像是之前的那只妙手,又好像不是。妙手比以前粗糙了很多,手上还有了裂纹,剌得它身体有点疼,但是那不长不短的感觉分明是那只妙手啊!小T终于不知道是还是不是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停电?”一个声音从漆黑里传出,小T一听,是它熟悉的那个清妙之音,但是却比以往感觉沙哑了些……
女儿:妈妈,为什么会停电啊?
妈妈:可能是电闸跳了吧!
女儿:不是,我觉得是玩具把电给停了。
爸爸:是玩具用电过多把电给耗停了吗?
女儿:不是,是玩具把电给玩坏了。
爸爸:是这样子啊!
妈妈:宝贝,我们继续听爸爸讲故事好不好?
女儿:好吧!
爸爸:那我接着讲喽。“是啊!也不提前通知!”这是那眼镜男的声音。
“哇…”一声尖叫声传来,小T没有听过,但它听得出这声音稚嫩得很。
“宝贝不哭,妈妈给你扇扇子。”女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小T感觉到自己身体动了起来,缓慢而坚毅,股股清风从它的身边送出,那稚嫩的哭声渐渐中止,变成了呓呓呀呀的呢喃声。不一会儿,小T感觉鼾声四起,那握它的手也越来越重。“啪!”一下子,它被重重地摔在了软软的东西上,小T知道,这是女主人称之为床的东西,她曾经在这上面把完过它。女主人的那双妙手还藕断丝连地握着它,让它既感到高兴又感到失落,它高兴的是,它终于回到了这双妙手之中,它失落的是,它感觉到这双妙手与它渐行渐远。
网图,侵删。之后的很多天,它都和这双妙手关联着,对着襁褓里那张稚嫩的小脸,在它的握持下上下起伏。女主人把那张小脸唤咋宝贝,这个宝贝还时不时地伸出她的小手触碰小T,小T感到那手嫩滑无比,肉嘟嘟的,有股奶香之气,比之女主人的手又别有一番况味。
这天,同样的,女主人和它还有小宝贝在客厅里……
女儿:爸爸,你听什么声音?
爸爸:什么声音?
女儿:一只苍蝇飞进客厅里来了。
爸爸:是啊!不知何故,一只苍蝇嗡嗡嗡地飞进客厅里来了,落在了茶几上。小T突然感觉到身已身体一紧,被重重地摔在了茶几上,它的扇骨应声而折,一阵巨痛从肋边传来,几乎让它昏厥了。比这疼痛更让小T痛心的是,女主人竟然用它来打苍蝇!这让它感到无比伤心,女主人仿佛也感受到了愧意,用透明胶给它做了接骨手术,嘴里还说着深感歉意的话。
不久,眼镜男回来了,女主人给他讲了小T的经历,他把小T握在手中反复查看伤势,还不时是左掰右扭,仿佛是一个外科专家一样,但他手法拙劣,让小T疼痛不已。
捣腾没多久,眼镜男下了结论,他打算丢弃小T,女主人不舍得,不过小T也知道,断了扇骨的它其实就是废人一个。
它对女主人还是有感情的,女主人对它也是,小T已经获得过它梦想中的手,无怨无悔。它的命运不是掌握在它的手中,不论是被人把玩,还是被用来扇风,抑或是躺在书架上,这都是它的命。
它现在无欲无求,被置于何处也全然不理,仿佛在等着眼镜男丢弃它的那一刻。
故事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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