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鬈发

我忘记我是何时站在街上，一直站了多久。时间是清晨，太阳才刚刚从眼前建筑的后面冷冰冰地升起来。现在开始有车辆从我身旁驶过，一直驶到下个路口转弯不见，留下凌乱交错的雪痕。

四周有不太好闻的热气从地下冒出来，驱赶我离开原地。我踩着硬冷的雪地四处游荡，想要验证我的存在。

在地铁口对面的那一个巨大的商场，所有的玻璃门都紧紧闭着，密不透风。玻璃窗上贴着彩绘的雪花和圣诞老人图案。我的目光落到玻璃门栓上悬挂着的印有merry christmas的棕褐色木牌。

我的记忆从木牌前略过，一闪即逝。我的印象中第一次出现了那一头酒红色的鬈发，在寒冷、黑暗的沙滩上，那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远处的海浪涨落，海水中的浮游生物留下点点星光。

她坐在篝火前，和我靠的那么近。她的影子在篝火前摇曳，酒红色的鬈发在风中飘荡。

时间熄灭了篝火，我的记忆追溯被挡在巨大的玻璃门外。我的掌心留有余温，我不记得昨日是否拉着她的手从玻璃门前经过，不记得是否给她买过四楼靠近影院的那一家店铺的老冰棍。

一阵寒风从巷口里吹出来，我打了个哆嗦，远离此地。再往前走是十字路口，红灯的等待时间是五十六秒，与我的记忆分毫不差。

我走到中街的一条长凳上坐下来，盯着街道两旁扫雪的人们。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们反反复复扫了很久，动作僵硬。过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别扭，身边空落落的。

正当我眼眉低垂，昏昏欲睡。前面的街角忽然出现了一头酒红色的，热烈的鬈发，她在亮白色的雪地上跳跃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不见。

我的记忆鞭笞我。我立刻起身朝街角飞奔过去。我的耳畔有呼呼的风声，记忆碎片在雪野中闪现。

我曾经是那么热爱奔跑，当太阳初升，海面上波光粼粼。我和她一起从沙滩的南三角跑到北三角。她说在沙滩上跑步时的回响，就像是部队行军的声音，整齐，厚重。我们来回奔跑，直到精疲力竭，然后我们躺在沙滩上面。海浪冲刷。

现在，我是何其狼狈地跑到街角，茫然四顾。那一头酒红色的鬈发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就像在海边那样直接躺在雪地上，四周的高楼施舍给我有限的天空。冰冷的地面麻痹了我的身体。我一动不动，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微弱的震动。我吃力地将手机拿到眼前。一条信息出现在通知栏里：

“我们不合适了。”

我将信息关闭，手机桌面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头酒红色的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