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鸡儿说，时间把他们留在了这里，以前爷爷带着我们去扫墓，会和我们讲躺在这的人的过往和祖辈们的关系，如今看石碑都是认识的人，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这里了。

2022年12月15日23点左右走了

爷爷出殡后，我们去他的坟墓烧纸，周边也都是坟墓，听说那片山是公家的，所以八字合适的都埋在那里。

在我有记忆开始，我的爷爷就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做事情踏实肯干，嫉恶如仇，酗酒如命，壮志难酬，也缺少些城府，不过这个是我在外闯荡好多年之后才想明白的。

我的爷爷在那个年代算很高的文凭了，上过六年级，写的一手有力量的字。他还是50年党龄的老党员，村里的祠堂庙会，他都在理事，只是后来这几年身体抱恙在家闲着了。

小时候家里没有电视，他讲过好多好多和他工友的事情，大多是一些挖地基发现了铁管，工友分赃不均，引发的一些口角，只是那个时候我们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和人，其他城市的口音被他学的惟妙惟肖，我和妹妹就哈哈乐一阵，在那个只分善恶好坏的年纪，觉得他高大厉害。

再长大些，农村的孩子皮的很，偷偷去摘别人家的李子桃子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去摘小婆婆的西瓜，发现西瓜没熟，又去摘了好多，那时候不知道西瓜那么大咋还不熟，就拼命摘，不好就丢到山下，后来被发现，小婆婆找到家里来盘问，一开始我和妹妹都死咬着说没干，后来爷爷气不过，拉着我把手指按在石头台阶上说要用劈柴的斧头敲碎它，那架势跟他劈柴用的力气大差不差，我吓的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不会啦不会啦，生怕我的手指头下一秒就没有了，损失了那么多的西瓜，后面有没有赔偿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对那段要把手指头敲扁的记忆印象深刻。

再到后来上了小学，因为村里条件太差，村里的老师越来越少。三年级都要到乡里去上了，那一年端午，连着下了两周的大雨，河堤都被淹了，周五回家我们被老师护送到村口，那时候的路还是蜿蜒小路，修开的一段路也是土路，存在塌方的风险，所以叫家长在低洼的地方来接放学的学生。我爷爷也在，他带了一双新的小水鞋来接我。后来才知道，爷爷因为嗜酒，两双鞋拿了三个一边的，没办法凑成两双，因为这个事情还挨了奶奶骂。因为有了第一双水鞋，我开心了好久，可惜没两年，在厨房烧火的时候被火叉烫了一个大洞，穿不得了。后来就买了高筒的水鞋，但是再也没有原来那么的快乐。

再后来我初中毕业辍学出去打工，至此再也没有好好坐下来听他讲些什么，可能我见过的世界比他大的多太多了，所以每次打电话回去都是听我在絮絮叨叨的讲一些有的没的，他们也哈哈一乐，觉得我在发光，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大城市的压力也大，很多时候都会压的喘不过来气，只是我鲜少和他们谈起。

在爷爷去世前的两周周末的下午，姑姑带着肉和奶粉过去看爷爷。爷爷和奶奶就坐在小凳子上，他头发和墙体变成了一个颜色，胡子也长的老快，我笑着问他，你胡子怎么这么长了咋不去剃头，他说上星期剃过，我说你好好养病，你头发长的这么快，说明病有好转。其实没有，我很早就在姑姑那里知道他得了肝癌，扩散的很快，一个半月多一点他就走了，那个下午我跑到楼顶给他看我住的地方，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还有我圆圆的脸庞，只是后来手机没电，这个电话就这样终止了。

过了大概一周，爷爷在11点半左右去世了。在这一周里，我试着问弟弟，他的情况，他告诉我不怎么吃喝，只是会喝点水，奶粉。说他可以吃些别的东西，但是他不愿意吃，我当时在想，这老头这么想的呢？就算很痛，还是要做一个听话的老头，不能让照顾自己的年轻人为难才对。但是在他去世之后我想了想，好像又猜不透他的想法。

出殡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跪在灵堂里，姑姑哭的撕心裂肺，嘴巴里不知道在表达着什么，看的旁边的姑父很担心的样子，我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心里感念着他陪着我长大，也想着去了另外的星球他的病就好了，也可以实现他想做的事情了吧。尽管在外人看来他没有那么完美，随着他的离世，就像纸钱堆和香火笼烧出的噼啪声后，飞扬起来的火星，转瞬消失在暗黑的夜里。

村子里的夜太静太暗，烟花和鞭炮在梯田里绽放到空中，原声回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公家低矮的小山包上密集的埋葬了去世的人，至此我爷爷也躺在了那里，守护照看着这片山，这片田地，保佑着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