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知道今日你要去坟前看望双亲。可咱这里风俗,清明节历来不许女子祭祖。你就替我看看父母吧。
这样阴沉的一天,早晨,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地面刚湿却又停了。想着你一路踏着湿润的土地靠近双亲,挺好。
哥,坟前的草拔过了吗?给父亲点上香烟了吗?该为坟头添土了吧。别光顾着烧纸,坐下来和双亲说说话吧。
关于死亡,以前不曾细细想过,直到双亲相继离世,始知,死亡是一种永不得见的思念……
哥,你还记得父亲为咱们做的玩具吗?——一种叫“冰猴”的陀螺,你在十里河冰面上抽它,不停旋转,我在旁边给你当啦啦队。咱俩玩得竟然忘记回家。
还有那个极小极小的木车,用四个滚珠当车轮,咱俩坐上去用木棍划着一边走,一边高歌。
你还记得,你生病时,父亲给你买水果罐头吃,被我发现,委屈的哇哇大哭么?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咱们兄妹五个,无论谁生病,父亲都会给他悄悄买罐头吃的。我懂,咱家孩子多,钱少……
还记得吗?暑假里,你带我上山玩,把衬衣丢在不知哪个角落,不敢回家。我回家给你“偷”衣服,却被母亲发现,咱俩就一块挨打。你此刻告诉母亲,鸡毛掸子打在身上一点也不疼,咱俩当时就知道,母亲根本就没使劲儿打……
那年母亲病重,咱俩都守在床前。知道诀别的那一刻就要来临,我哭着给母亲洗脸,你在一旁默默掉眼泪。回光返照里 ,我看见了母亲眼里的不舍,虽然,她已口不能言。
我还明显地看到,母亲在众多围在她身边的亲人里找寻,分明,是在找父亲,可是,咱们的父亲却静静地站在门外,只留给母亲一个背影……我一直替母亲遗憾。事后,我也从没在父亲面前提及此事。此刻,你替我问问,父亲为何不看母亲最后一眼,是怕母亲难过么?还是怕子女伤心?……如今他们长相厮守,种种过往,自会倾心细谈了吧。
父亲走前,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咱大姐跪在床前,持诵《地藏经》,咱俩坐在父亲身边,等待父亲也会有母亲那样短暂的回光返照。不料,父亲只是昏睡,渐渐没了气息。咱俩谁都不说话,静静地。
大哥,其实,我当时很想对父亲说“一路走好,我们会很想念您的……”但是,喉咙哽疼,泪眼模糊担心说出来的话带着哭腔,徒增父亲悲伤。在经历了和母亲诀别之后,我就发誓,送父亲走时,我绝不嚎啕大哭,我要让他安静地、安详地、从容地离开……
哥,你在坟前问问父亲,他怪不怪怨我当时的一声不吭……
母亲在世时,曾和我笑说,每个人都会最终回到土堆里,安静听鸟叫的,还不用经受病痛折磨,挺好的。伺候父亲期间,父亲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早年,他听祖辈说,人死后去的那个世界,也和这个世界一样,三六九等,工农学商,一样的财米油盐一样的功名利禄,一样的劳作生活。他不怕死,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活么?如今想来,不知是双亲当真看破生死,还是安慰他的子女……
此时,双亲安睡在这草木繁盛之地,日日听鸟儿歌唱,该很惬意吧。
大哥,给父亲点的那支香烟燃完了么?你给双亲磕头,是要告别了吗?你我虽不是佛家弟子,但也双手合十,祝双亲安好吧。
云子小妹书于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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