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平生，何以悲欢

《平生欢》七堇年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坐在图书馆里读一本书了。还记得以前的自己，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往书店跑，在那一排排的书架中穿梭，抚摸过一本本书的棱角，直到几乎把那些书名熟记于心。碰到令人心动的书名，记下作者和价格，考虑许久，买下那本书，如释重负。

走马观花似得看完，便整齐的摆回书架，在自己的记忆中刻下一个标签，已经读过。其实不然，不到几个月，书中的情节大多已经模糊。可仍是懒得再找一个午后，再认认真真地读一次。继续对新的书心动，实体书也罢，电子书也好。如今，手机里已经好多本书了，羞愧的是，我真正读懂并欣赏的，寥寥无几。

很少写书评，约莫也是因为并未读懂，再多的辞藻也是无病呻吟了，印象里最深的几次书评，还是关于言情小说，一部《云中歌》，一部《东宫》，剧情跌宕起伏，让人不禁为其欣喜落泪，有让人遗憾的情节，有生离死别的痛心，所以评论才写得真心真意。也或许是如此的言情小说看得太多，便让人心生惰意。之后所看的书，也大体只读读情节，有的故事寡而无味，就也无心写什么书评去矫情什么了。

可生活不是这样，的确，每个人的生活不同，所经历之事更不相同。就像《平生欢》里所说的，“在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刻，我们的家境，国籍，长相，健康，智商，才华……就纷纷成为我们握着的这一手牌，就成了一则终生游戏。”我想起了和舍友打牌的时候，摸到一手好牌，一路过关斩将自信满满，在对方绞尽脑汁想着出哪张牌的时候，自己早已迫不及待地想把手中的王牌丢出，来一个完美的结局。人生不像这一场又一场的牌局，我们这一手牌，握在手里，是要打一辈子的。我们只能苦心打着自己这手牌，无法体会那些一把好牌的人是怎样风光无限，因为不能感受比我们还差的人是怎样的折磨挣扎。所以，在谈及生活的时候，经历相同的往往会对对方产生好感，而我们作为旁听者所听到到别人讲述的生活，不过是一个故事，或多或少地带着夸张成分。毕竟，我们从未经历那样的生活。

《平生欢》这本书，故事并未给我带来多大的触动，只是莫名的一种动力一直在催着我，要把它看完，并且写下点什么。从图书馆的检索电脑里查到它的编号，在书架上一排排找过去，不起眼的角落，被厚厚的书夹在中间，若不是看编号，估计都不会在意到的一本书。

封面是灰色，一片雪山，加上湖中的倒影，没有那些言情小说的花里胡哨，也没有治愈系书籍的文艺清新，却有一种空灵般的意境。故事仍就是我未曾经历的，那种看客般的陌生在最初由令我有了些许倦意。大概是氛围还好，也是自己迫切地想要让自己从这书中读出些什么，我没有同往常一样合上书。

在同一个厂里成长的一群人，邵然，陈臣，李平义，白杨，邱天，弹簧……，小说分别以他们各自的角度叙述着自己的故事，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人生。邵然与柔山疯狂又痛心的爱情，决绝的分手；最初学校的尖子生陈臣成为了泊车员，遇见了原野，开始了小白脸的生活，听从了原野的建议参加选秀，退赛后与原野再无联系；学生时代被称为女神的白杨，去了艺校匆匆结婚，在街头开了家理发店，过着平凡得令人厌恶的生活；李平义放弃了安稳高薪的工作转身投入“无国界医生”组织……也许这些故事太过于平凡，这样的介绍苍白无力。可正因为它的真实，才残忍。

“原来每个人的历史一铺展开来，都是一天一地的斑斓璀璨。像是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城市夜空中，重重灯幕雾霾过后，其实有无数星星，每颗星星都在闪光，都在遵循不同的轨道，有不同的引力，属于不同的星系。”

在未到达之前，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轨道是什么。就像邵然与柔山的爱情，被现实撕扯的粉碎；就像邱天的命运，邱叶的悲惨；就像陈臣父亲因狭隘与仇恨而从五楼一跃而下；就像白杨最终还是嫁给弹簧；就像游乐，知道了使得家庭破碎的人竟然是弹簧。命运有时扭转的太快，都让人来不及喘息便被逼着去面对。

真有那样纯粹的爱情吗？也许是有的吧，要不然弹簧也不会惦记白杨十二年，白杨说，他有钱，又稳定，从小便熟知，于是他们结婚了。白杨因为陈臣的忽然出现而离婚，最后却是选择了一直守护她的人；邵然为柔山的谎言拼了命地筹钱，“我知道，她不管编什么借口，99.99%都是在骗我。可只要有0.01%是真的，而我没有帮她，她要是遭殃了，我想我后半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一想到那种难受法……我还是愿意帮她。”谁不曾同邵然一样卑微过，刻骨铭心过。那段岁月，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即使不再见面，即使不再爱了。邱天与李平义的婚礼上，在两人宣誓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想，誓言之美，不在于它能对抗世事无常，而在于，今生今世，有那么一瞬间，我们曾经愿意去相信它能。”忽然，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个人对我说“我等你”，我想起了很久以前两个人认真的发誓不论怎样都会在一起。有时候我很想嘲笑当时的幼稚，幼稚地把未来那么确定的承诺。可也正是这些愿意去相信的“誓言”，才有了奋不顾身的冲动与往后的惦念回忆。

也是这本书中的爱情，让我重新定义了这两个字的含义。校园中的爱情，与步入社会的爱情是有多少的不同。想起了一个朋友，告诉我最近和等了自己六年的女生表白，却被告知在前一秒女生已经答应了追她的人，两个人的戏剧性的错过。男生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女生说，六年了，她再等不起。那时的我在想，六年时间女生并不怎么联系男生，怎么就能证明爱着对方呢？可能现在我懂了。总把爱想的有多伟大，多重要。其实，在现实面前，它卑微的什么都比不过。没有爱情，邵然依然会和贞祺上床，逛街，分手的时候女生哭泣着问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他只是默默回答，是你太好，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陈臣和原野的相遇，就像是荒野中闪过的火花，炽热一瞬后回归寂静。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甘于似小白脸一样随叫随到，最后在原野和另一个男人面前落荒而逃。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像陈臣，像白杨。我忽然想起食堂里卖过桥米线的小哥，长了一幅好看的面孔，有些和食堂的大叔大妈们格格不入。有的时候他在的窗口没有人，他也会微微探出头喊几声“米线，米线”，相仿的年龄，一个窗口生生隔成两个世界。没有什么好唏嘘的，这就是生活。因为我们只经历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才无法想象别人不同的经历，那些在他们看到再正常不过得人生。

在这世界里，我们渺小的如同尘埃般存在，我们的人生，我们的悲欢看似微不足道。穿梭在人海中，是苦是乐不会有人在意，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心中的苦。我还没办法想象自己三十岁时会是怎样的景象，身边的人会不会经历翻天覆地，会不会有多么刻骨的爱情还是只是找一个适合的托付终生，会不会有稳定的工作还是奔波劳碌，再见到熟悉的人时，是沉默还是欢笑。

我们把生活想象的太简单也太精彩，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失望与遗憾，有那么多的将就与妥协。小说，电视剧终归是虚构，只有足够惊心动魄才能感动观众，之所以感动到人是因为它们在生活中出现太少。剧终散场，还是要回到真实的生活。每个人的一生也是一本书，没有惊天地泣鬼神，没有死生契阔，但它却真实的感人。我们都曾幻想过未来，却从未把虚构与现实相连。大概连这个故事也是虚构，可是，我在它的身上看到了生活，那就足够。

故事以邵然的结婚结尾，婚礼上提起柔山，说她已经结婚，老公在婚前没看到过她卸妆后的样子，之后毅然离婚，理由可笑而悲凉。邵然已经释怀，年轻的妻子并没有在意提起这件事，只是微笑着说，“谁还没个历史？结婚过日子就别计较这些。”

故事到这里看似该结束了，可生活并未结束。就像电影结束后开灯的一霎那，身体和心灵仿佛还都在游离，却不得不起身离场。

时光驯服一切，我与往事之间，像回声，再怎么千回百转，终究消失在山谷。

几度平生，不过一世。

何以悲欢，匆匆流年。

这，便是命运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