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乡有句话,叫“开口三年荒”,说的是一些人不懂人情世故,不分场合乱发言,情商差。哎,细想起来我也正是这样的人。可能是由于我长期胸闷失眠,脑力受到了影响,我远没有别人机敏,一开口总不是人家那个味儿,别人总是说得那么得体,那么巧妙,让听众舒舒服服,甚至让在场的头儿喜上眉稍,至少没有反感,有的还挺风趣,挺亲近。我学不会。
上文写到的那个“胡爷”就是比较典型的能言善辩的人,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热闹了,满嘴的俏皮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几乎谁都喜欢他。但他在个人的实际好处上又是非常精明的。表面上看,他和我堂弟象是铁哥,实际上堂弟又似乎变成了他的小跟班,那小周也是小跟班,他们团团伙伙的。结果呢,据堂弟讲,在我来青湖之前的那一年,这胡爷长期在他锅里吃饭,名义上说是搭火,但他从不买米买菜,就混吃混喝。打牌借了别人很多的钱都不还,装着忘记了。总记得我村里一个妇女说过几回,这胡爷是她弟弟的好朋友,她弟弟开米油加工厂,这胡爷从她弟弟那里不知白白地拿走了多少米和油,只管拿从不给钱。他嘴巴厉害,说着说着人家不让他得点好处仿佛就难为情。以前他和个俏寡妇扯了很多年,尽人皆知;到青湖中学后,又让堂弟和小周做障眼的工具,私底下和那涂女长期鬼混。
有回晚上我和一帮人值夜班,这胡爷赶热闹来这值班室里,陈正义也在场。一会儿这胡爷大骂起他们班的某某几个女生如何如何猪脑壳,举了一例又一例,看上去他那么生气,那么难过,说个没完。我看他那样子,忍不住接了一句:“差到这样就不管她!”陈正义马上对着我:“你老四莫开口!”(我本名里有个“四”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又后悔了,我被胡爷蒙蔽了,他那是当着领导的面表现他爱生如子丶恨铁不成钢的心疼之状;我呢随口一句就是“不管她”,相比他胡爷,我的这个态度实在是天差地别,我显然不是个好老师。这就是说话的艺术,胡爷不愧是师爷,我是小学生。其实呢,在教学中我从来不歧视差生,还挺同情挺关心他们的,可现在嘴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当着校长的面。总之,人家有领导在场的时候,务必要揣摩领导此刻想听什么样的话,就我情商差,光说些领导不想听的。
有一次开会,讨论下乡走访的事,开学初有些学生没报到,要去查实原因和去向,这都是惯例。可听到领导严肃地说,逃学的一个都不能漏掉,全部要请回来,否则罚款到班,到老师名下。我说有的学生是因为家庭困难我们要帮助,可有个别学生平常表现特别差,如某班叫黄某某的男生,整个学期里节节课捣乱,他现在没来,我看挺好,他本来应该在被开除之列,现在还去请他,我看大可不必。
我这又是和领导唱反调。人家难道就不和我同感?当然同感,他们在背后可能也会说出我一样的话,但有领导在场,他们打死也不会这样说。他们最怕领导不高兴,要么就不说。我是心里有话不说就难受,其他不管。不记得这回陈正义在不在场,反正我喜欢冒傻气。有些时候我也后悔,我算老几?说他干吗?主要是他们说学生逃学没请回要扣老师钱,我就生气了。最后的确有些班级的老师罚了款。
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话不过脑,是我的一大毛病;而有时候出现的问题又像是身不由己。
2007年6月底,学年期终考试前我连续两夜失眠,一分钟都睡不了。最后头昏昏然的和本校一大群人去镇一中监考。那天上午全部考完了,在一中那小食堂里吃饭。我本来不喝酒,结果还是喝了,饭吃完了,头好晕,好想睡一觉。我们这一桌的同伴都走了,就我一个人还坐在那发呆。旁边一桌还正在酒酣之中。我们青湖中学来监考带队的是那个邹主住,八年级年级长,来的时候我就是坐他的摩托。他也是我们上乡人,邻村的,我心里把他一直当着比较亲近的人。他在那里慢慢的吃喝,说东扯西,一中校长陪着。我其实呢是喝酒头晕,一边等着邹先生。忽然,一个我本片区的老熟人,端着杯跑过来要和我喝酒,看我一个人呆坐嘛,他那桌又坐不下,还都是领导。他也是一中的什么主任,他以为我有什么心思。其实简单的很,我头晕,我等邹某吃完好开路。可是我麻木了,仿佛鬼魅捂住了我的嘴,一句都没说,好像觉得催人家吃快点不礼貌吧。
那黄主任说:“你想到我们一中来不?想,我拍胸!”
这扯哪去了?我哪有这想法?当然一中离我家近得多,但我哪称职哦!不是他陈正义慷慨,我还不在小学?我哪敢有这想法?
荒唐。但我头晕,仍然没做声;和这黄先生又喝了几下,他还请我上去和那校长喝,不喝又不礼貌,又去上桌喝一通,,,邹某还教导我说:“恭喜一中中考大胜!”一中这回毕业班考得非常好。
他们总算吃喝完了。我又跟在邹的后面去某副校长那里坐了一会。还派了好烟。我顺手把这盒烟给了那黄主任,我说我不会抽。在邹的眼里,我这好像是想他黄某人做我的引荐人,下年来一中。黄某又说了一通,想来一中的话包在他身上。我不知说什么好,我也没这想法,虽然陈正义让我挺烦,但也知道到一中更不容易。
像一折糊涂戏一样的情节就这么上演了近一小时,我是个昏头昏脑的主角,邹某是观众,黄某是木偶剧的提线人,他这么津津有味地逗引着我玩,,,
不用讲,一回到青湖中学,邹某就向陈正义汇报了,说我有异心,有“叛逃”到一中的想法。
在此之前,学校还搞了一场书法比赛。那天我感觉非常好,因为我从来没在这上好的宣纸上写过字,好爽;尤其那毛笔,大概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真好用;那墨汁乌亮乌亮,散发着清香,令人神清气爽。我那幅字胜过我以往任何一次。意犹未尽,这么一幅字还不过瘾。哎,涂女士来找我,嚷嚷着,听人说我的字不错,要我帮她写一幅。好!嘿,帮她写的这一幅才真正是称得上书法作品。总记得写的是李白的《望天门山》那首诗:“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一片孤帆日边来。”我写毛笔字的时候,好笔,好纸,好墨,好诗文,好心情,这几要素缺一不可,如果全具备了,这幅字包好。帮涂女士写的这幅字太爽心悦目了,落款却是涂某某,心里真有点舍不得呢。给她交去了。
不一会儿,比赛评委会主持人,也是我的老同学,学校教导主任来到我们这办公室门前,大声问:“涂老师那幅字是何明善帮她写的吧?”“大奖给她了那还要让人笑掉大牙!”
结果呢,第一名给了那个李树林,他就写了两个大字,实话说,那不叫书法作品,真正的第一名是我帮涂女士写的那幅字。
我是第二名;还有一个并列第二名,陈正义也是第二名,他排在我后面。
这问题就大了。早听说我那老同学在学业上和陈正义互不服气,因此他们有些矛盾。这下好,这不是拿我来嘲笑陈正义吗?陈正义的书法实际成了第三名,这肯定让他很不是滋味!后来陈正义的作品展出来了,他那字也真的不差!可能我得奖的那作品落款是涂某某,就没有展出。反正一幅字让陈正义对我又没好感。这能怪我吗?之后据说陈正义抱怨搞一场书法比赛报销上百张宣纸,太浪费,好几天不肯在那采购宣纸的发票上签字。这次书法比赛奖也没发奖金,这是一次特例,说明陈正义不认可,没得第一名让他很不爽。
之后还有一幅硬笔字,我也写得地道的好,哈哈。这幅字展出来了。我平常的字非常缭草,根本不好,可到比赛时,感觉就不一样。
我那当学校三把手的老同学像有点生气地和我说:“你的字和你人怎么挺不一样?”哦,我的字就应当可怜兮兮的才对!
我堂弟的钢笔字非常好,但他也承认:“老大那幅硬笔字的确好!”
作为一个读书的人,字,文章,这都是门面的东西,不应该马虎,这点上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做得可以,但如何让别人喜我这个人我总做不到,两者的窍门大不一样,后者难得多。
(这是我多年后写的一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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