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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乐的回忆(玖拾捌)

李小乐的回忆(玖拾捌)

作者: 李成贵I茶耳 | 来源:发表于2022-09-13 01:00 被阅读0次

    青梅离开油茶村不久之后,旭日小学来了一位新的老师,是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子,姓王,叫王之平。

    没错,就是原冷水镇小学的王校长。蒋济民带他过来的,考虑到李景平既要忙村里的事情,又要照顾着旭日小学,怕他照顾不过来,所以特将王之平“解救”了出来。

    然而,如今的王之平在遭受极大打击之后,像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样子也颓废了许多,像根焉了的老黄瓜似的。

    周子先跟蒋济民说自己不愿和他搭伙。蒋济民告诉他王之平以前是犯了错误,走了极端。可是,人家现在也自食其果,挨了教训了,人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何况,他这般年纪了。

    蒋济民还说王之平的教学经验丰富,当年可是泠江县的先进人物,老资格摆在那里,他来,对旭日小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景平也很赞同蒋济民的话,一起劝解着周子先,周子先见如此,不得不答应了。

    王之平就住在办公室里,他还在办公室放了张床,晚上就睡那上面。李景平看不过去,邀他家里去住。他拒绝了,他说只有还能站在讲台上,住哪里都无所谓。

    他说住在这儿方便,下了讲台就进办公室,出来办公室就上讲台,这本就是老师的日常。再说,住油茶村去,许多不便之处,不说其他,单单叫自己爬那黄泥坳,身体也吃不消了。

    在说这一番话时,王之平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他想起那时在县里的时候,李景平就邀请过他来旭日小学教书,可当时他正得势,拒绝了李景平,这次又冒然而来,对于他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羞愧的事情了。他也没想到,曾经一心想打倒的旭日小学,竟然成了自己最后的归宿。

    人啊!算来算去,算不了自己的结局!

    以前,他靠着王家的势力,多少得些方便,现在可不一样了,自从那王春利作下孽后,泠江四大家族土崩瓦解,那些牛鬼蛇神捉的捉,关的关,死的死,已然成不了气候了。他王之平是个认命的人,再加上年纪大了,不想折腾,有个地方安安静静教书,就是老天爷开恩。

    周子先对他还心存芥蒂,跟李景平说王之平过于腐朽,讲的都是老黄历。即便如此,架不住学生们喜欢他。王之平是个潜心读过多年书的人,经史子集,样样皆通,爱讲古人的故事给学生们听,讲孔子周游列国,讲孟母三迁,讲庄惠之争,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讲的语言又通俗易懂,幽默风趣,学生无一不爱听的。

    下了学,一群人还追着他,要他再讲一个。他又将《西游记》中孙猴子的出世讲了一遍,常常说到天黑了,孩子家里人来。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还舍不得走,王之平瞧着不早了,再不能讲下去,于是赶着他们回家去。

    学生们走后,王之平就不说话了。一天下来,他与周子先没半句话,有时非说不可了,也是彼此客客气气的,像陌生人一样。

    周子先自然不会找王之平讲话,王之平心中有愧,碍于情面也不主动找周子先说话,就这样,两人各上各的课,各忙各的事,各吃各的饭。

    李景平、李景春自从那日动员大会之后,带着人也是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无暇顾及旭日小学的事情,只好任由他们去。反而清闲的老张跟王之平玩到了一起。老张叫王之平“王学究”,因为王之平是个编制外的老师,所以这么叫他,王之平叫老张“张老闲”,用这个名笑老张是又老又闲的人。他们俩碰到一起就干两件事,一件是下象棋,一件是聊《三国演义》。

    老张与老王常为《三国演义》中的“赤壁之战”争吵得不可开交,老张说:“‘赤壁之战’全靠着诸葛亮借东风,不然光凭着周瑜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王反驳他说:“诸葛亮借东风,不过是个瞒天过海的逃跑之计,他不借,到了那个时间,东风该来还得来,周瑜就不一样了,所使的计谋都是大手笔。”

    老张听王之平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把诸葛亮的功劳给否定了,气急万分,提高嗓子说:“什么叫该来还得来,明明是诸葛亮借来的啊!向天上借来的,王学究,你想想,什么人能向天上借东西,那不是神仙吗?”

    王之平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老张见他笑,顿时火气更大,可不明白王之平笑什么,又不愿问他,只得怒视着王之平。

    王之平笑完之后,却说:“神仙?哪来的神仙?只有你们这些不识字的人才信鬼信身,我们读书人从来不信,你没听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老张确实没听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自己这次自己又输了。其实,他也不信鬼神的,这不话赶话说到这了吗?他还记得村部的墙上写着的“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话,到现在还没擦掉呢!

    老张种了一辈子的地,在王之平面前争这个,简直是班门弄弄,他所知道的这些三国故事,不过听书听戏得来的,他怎么论得过熟读史书的王之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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