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点上蜡烛,幸福地闭上眼睛,再把蜡烛吹灭: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拥有完美的人生!
现在我才知道,这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完美,就意味着不能出任何差错。如果出了差错,那就从头再来,直到完美。
高考成绩出来了,虽然我不是出类拔萃,但这成绩也足够上大学了。我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娱乐一下了,但第二天早上六点的闹钟却按时把我惊醒。怎么回事?我看了下时间,让我彻底清醒的是表盘边的日期。六月七号,这不是我高考的日子吗?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已经参加过高考、连成绩都出了啊!
阿明,愣什么呢?快点洗漱吃早点了,耽误了考试可不行。妈妈已经开始催促了。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还是说我之前的记忆是梦?
就这样,我又硬着头皮参加了一次高考。满怀着惶恐和不安,我的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还不如上一次,尽管题目一模一样。
总该结束了吧……成绩差了些,但我总算松了口气,但是一夜过去,时间又回到了六月七日——阿明,愣什么呢?快点洗漱吃早点了,耽误了考试可不行。
我又回到了考场上。尽管那些题目我已倒背如流,但我一点也不想再看见它们,我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看见它们了。
一次又一次,我的成绩越来越好,但这一天却一直没有结束。不是分数不够高,而是,不够完美。
我终于回想起“完美”这个词了。
这就是“完美”。
当我不再被六点的闹钟吵醒,我已经是全国的高考状元了。我终于用完美击碎了完美,回到了现实。但这够完美吗?不,不够。
大学毕业以后,我如父母所愿进入了一家国企工作,在所有同期新人中,我是业绩最完美的一个:没有任何差评,没有任何疏漏,没有任何错误。何必惊讶羡慕呢?你知道我是重复了多久才这么完美的吗?一次又一次的加班,只为修改同一份文件;一次又一次的挨骂,只为做好那一个项目;一次又一次的两地奔波,只为完成好那一个任务。
我很高兴,也很自豪,但完美,太痛苦。
幸好这样的完美并不常驻于我的人生,就好像被严厉的老师看守着,但我总能趁他瞌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玩一会儿。在那些欢快的时间里,我遇见了阿芬。
我要和阿芬在一起,但这似乎不够完美。每当与阿芬情到浓时,我就会回到与她初相识的那个街口。我在这头,她在那头,我该怎么做才算完美?与她擦肩而过,装作不认识?放弃她,和领导的女儿结婚?我已充分体会到命运对我们的恶意了,我开始怨恨母亲,为什么要赐予我,完美。
为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怎么办。我苦闷惆怅,难道我要永远的在这其中徘徊吗?永远地痛苦下去吗?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母亲不在了,那个有关完美的愿望还会在吗?
母亲虽然已经离不开轮椅,但精神并无大碍。我打量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母亲也打量着我,仿佛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推着轮椅来到山坡上,内心提醒我应该放手,只有放手才能让自己解脱。但我一时有些犹豫,因为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完美。
完美,去他的完美!母亲连同轮椅一起滚落下去,没发出什么声音,一头白发轻易就被绿草淹没。但是,我能看到的是她还好好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我带她到山上散步。对了,这不够完美。没错,一定是因为这不够完美。
我忧伤地和阿芬说再见,爬上高楼,完美的我和这不完美的世界并不相衬,希望我落到地面之后,不要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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