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露泡影

作者: 万俟不乖 | 来源:发表于2018-04-18 22:39 被阅读177次

    1

    踏上火车的时候,终于觉得是要回家了,也才记起这趟列车的终点便是家。坐车有些无聊,不喜欢在车上睡觉,只是觉得睡的不安稳。行驶的每次颠簸总会让人从梦中惊醒,然后满眼朦胧地看向窗外。身边的陌生人倒是睡的安稳,俯身在前面的桌板上,一动不动,有时甚至以为他是否已经死过去了。这种恶趣味的猜测也只是让旅途稍微轻松一些。

    北京今年没有下雪,所以外面见到了雪色,便知道已经出了北京。今年的第一次看雪,没想到会是在这里。昨日已是立春,天气回暖,雪色消融。放眼望去,满是土地的斑驳。习惯在坐车的时候看书,偶尔也会写点东西。这似乎是在北京这段时间坐地铁养成的习惯,这习惯说来不太好,有些伤脖子。说来也怪,似乎只有在那里才能静下心来读一读,或者写一写。

    翻开书,不理周围的嘈杂,混乱,专心地投入进去,如同将自己封闭在另一个世界里,独自感受书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这一刻,快乐的是自己,悲伤的也是自己,与他人无关,唯我独尔。

    感觉有些乏累,抬头,转头,活动身体。身旁的陌生人已经醒了,在那里对着手机屏幕专心致志地翻看着,内容并不知晓,只是觉得他应该是无聊的紧。火车进了隧道,屏幕的光亮显得格外刺眼。光亮中映衬的陌生人,脸色惨白,像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恐怖万分。

    隧道过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山还是那个山,光秃秃的。陌生人还是那个陌生人,没有变成贞子。

    不二比我回的早一天,之前还在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出发,没想到早晨醒来的时候便收到她在火车站的信息了。此次离去我却没有送别,有些遗憾。遗憾终究是难免的,还好年后便能相见,这便又是欢喜的。

    以为家里很冷,便在上车的时候穿厚了许多,下车的时候,满眼的雪白,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只是觉得一切都是熟悉的。街道、空气、温度、言语,亲切无比,令人怀念。

    到家已是夜里,出了站口,便见到父母在不远处的身影,向车站里眺望。忽然又想起许多年前初次离家的那次旅途,也是这样的组合,父母和我,还有一个大的不像话的箱子。

    2

    许多年以前,我从未想过要离开家,以为会在这里找个工作,安稳,平淡,然后潦草一生。

    当年去外地读书,是我第一次离家,父母担心,非要送我,最终拗不过,便随了他们。路上时间很长,只是因为有些晕车,便没怎么与他们沟通。一路安静,就像几个漠不相干的人,临时搭车,只是为了路上看起来不显得那么孤独。

    那天整个下午我都蜷缩在后座,因为晕车,偶尔起来喝口水,然后继续蜷缩在一处,看着外面的飞速逝去的景色,郁郁葱葱。昏昏欲睡。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父母在那里住了一日便匆匆离开了。那种不舍,似是在眼神中就察觉得到。各种的叮嘱,似是比在车上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3

    我最初来北京的时候,是七月,夏天。天气有些闷热。一个人拎着巨大的行李箱穿梭在涌满人群的地铁站里。浑浊的空气在人流的搅动下越发扩散,拥挤的人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发肤之间的气息。温热、躁动、敏感、不可触及。

    那段时间,在梦里总是会回到刚离开的学校,狭窄的宿舍,总是有人在进进出出,本可以自己离开,却没有挪动。似是下意识地看着他们进来又离开,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每天总是会在地铁上消磨很大一部分时间。早上6:30,起床,洗漱,出门,在外面买个包子,便上了地铁。那时候会路过一个桥洞,很短,却住着几个流浪者,原因不明,只是知道在那里住了许久。我在北京见过许多的这种人,因为种种原因,露宿街头,居无定所。桥上是亮丽光鲜,灯红酒绿,桥下是穷困潦倒,无处可眠。一座桥分割了两个世界。之前还住在丰台时候,便见过一个女子,将自己的枕头赠予了那里的流浪者。心中便是一暖。或许那个被赠予者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连她的相貌都记不得,只是因为曾经被给予过帮助,这段生命便会得到升华,于他,也于她。

    我朋友圈里有个做公益的,怎么加上的我已经忘了,只是记得他每每做完公益便要发在朋友圈里,供人赞叹,顺便夸耀一番。

    4

    在北京那里养了一盆仙人球,养它的原因大多只是因为卖花老板的一句,容易活。

    我这人记性差,养过的花花草草大多都是因为忘了浇水而被干渴死了。朋友总是笑我,我却不以为然,坚持买些花草来养。房间太过素了些,只得用花草来装点一下。

    那盆仙人球买了许久,一直放在厨房,只是偶尔浇一浇水,有时候忙,便是十天半个月没有打理它。再想起时,已经是土质干裂,那景象就像干渴了许久的嘴唇,裂纹遍布,恐怖异常。只是它还是绿的,满身的尖刺直挺挺地向上延伸着。顽强,不屈。

    朋友再次笑我说,当我的花草真的不容易。

    朋友买了一只猫在家里养着。刚带回来的第一天,猫便失踪了,找寻了许久也未寻到,焦急万分。整夜的辗转难眠。第二天醒来他便看到猫在客厅里悠哉悠哉地闲逛,见朋友起来,然后再次溜之大吉,无处寻找。朋友坦然面对。我便笑他,猫都不理。

    5

    这一年很少写东西,只是看了许多不相干的书。书看的越多,越觉得写东西无从下手。就像背诵了无数大家作品的孩童,满腹的诗词,终归是写不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6

    我曾经惧怕过黑暗,总是觉得在那深邃的黑暗里会有东西存在,不明所以,惊恐万分。睡觉时会紧闭房门,觉得那门是一张大嘴,里面透漏着无限的黑暗,黑暗中又隐藏着无数的可怕的存在。我的世界里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守护者,只是孤身一人。我不想面对黑暗,我总会猜想黑暗的尽头是什么,猜来猜去总觉的无限恐怖,甚是可怕。

    最近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密闭的空间,走动的人群,互相擦肩而过,没有言语,没有沟通,双眼木讷的像一只提线木偶。无神,僵硬,面无表情。

    7

    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场旅行。一个人从家里出发 ,去了无锡,然后北上到了苏州,南京,然后是郑州,北京,最后回到了家。一个人走走停停,回到家已是大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一个人走是常有的事,比较自在。我本是路痴,总是会走到一些计划之外的地方。所以每每旅行都会波折四起,惊险万分。曾经和朋友W相伴而行,只是他嫌我太过于路痴而后便再也不愿与我同行了。

    当初去无锡,是因为一场考试。到无锡那天刚好是冬至。下了飞机便被朋友Z拉去了一家饭店,叫了两份饺子。他告诉我,今天冬至,饺子是一定要吃的。

    这里的饺子倒是没有家里的实惠,略小,没有家里吃的那般满足。

    总觉得南方人做的饭菜略带些小气。美则美矣,中气不足。吃食南方的食物,如同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淡妆旗袍,优雅知性。北方的食物则是大刀阔斧,冲气十足,如同行走江湖的塞外刀客,勇猛威武,豪气冲天。

    8

    近来总是肩膀酸痛,有时候痛的不能直立,只得仰面而卧。母亲叫我闭目养神,我照做,只是头脑中依然是思绪万千,不能自已。之前收藏过的巴赫又翻了出来,听说有助于睡眠。

    凌晨三点突然醒来,发现巴赫的琴键还在那里响着。我在黑暗中摸索,将其关掉。巴赫停了,整个屋子便只有我的呼吸声,空荡荡的,寂静异常。失眠了。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寻找一个我能停留的点,搜寻半晌,却无处停放。就像我一样。我认为我是一个漂浮不定的人,在一个地方总是呆不太长久,厌了,便打了行李离开,毫无留恋。即便扎根落脚,以后离开也会决然。亲自动手,将其拔掉。

    我觉得我并非闭塞,只是不愿与人沟通,联系的人只在少数,其他也只是见过一面,说过一句。所谓的一面之缘,应当就是如此。朋友说我冷漠起来像是另一个人。他说,这样不好。我点头回应。

    不是冷漠,只是不知道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

    有时总想寻人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想问在做什么,却又显的有些突兀,后来便放弃了。同时也怕被拒绝。害怕被拒,似乎是人的本能,满腔热情地扑将上去,换来的却是冷眼拒绝。个中滋味实在难受,无法言表。曾经朋友M叫我跟她学说话,我应了。当天便把朋友M弄的焦头烂额,大呼,孺子不可教。后来便不了了之,再也不提此事。

    我想我应该是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吧。

    学说话这事就此作罢,无疾而终。

    9

    有时我们所经历着的,未必是结果,只是在为成长积攒的一点经验。爱情,友情,亲情,所有关系的明灭与消亡都预示着将在成长中获得一份慰藉,或苦或甜,无从得知。

    朋友失恋,聊天中总是显示着对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她说,她爱他,以为这一生便会如此,结婚生子,共度一生。他离开的时候,决绝毅然,毫不留恋。这是她所没想到的。她说他忍受不了她的骄傲,她的任性,她的所作所为。

    有时候人们之间的关系异常脆弱,稍一触即,便会分崩瓦解,支离破碎。我曾经见到过结婚前夜悔婚不嫁的,没有理由,只是突然觉得不爱了。关系的破碎只是一瞬,即使你小心呵护,依然猝不及防。

    10

    到家已有几日,随着父母见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去见祖父时才知祖父已经搬离了那座小院,这是我未曾想到的。以前的住处很小,只是带了一处小院,所以祖父喜欢,便在那里住下了。父母劝说多次,祖父执拗,总是不肯搬。

    搬了地方周遭的一切就会陌生,很不方便。

    祖父手巧,原来的住处满是他做的小物件,小桌子,小凳子,盛放筷子的竹筒,切菜的砧板。凡是家里能用到的东西基本都出自他手。样式朴素,简单实用。

    见到祖父的时候,他正在准备晚饭,新学来的做法,一定要在我们面前展示一下,就像刚学会东西的孩童,非要在别人面前展露一番。样子天真,可爱。祖父已经好久没有做东西了,他告诉我,这里楼上楼下都有人住,不方便敲敲打打的。说话时,总是能够从祖父的眼神中找到当初的回忆。怀念,还有些不舍。

    我想祖父应该是想他的那个小院了吧。

    11

    到家已是半夜,繁星稀疏,没有月色。路灯下漂浮的雪早已落下。我将窗帘拉上,分隔了两个世界。倒在床上,打开巴赫,乘兴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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