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亲去世后,心里一直颇不平静。每一个与母亲相关情景或物件,都足以使我肝肠寸断。满树浅紫色的桐树花,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让人驻足停留欣赏不已。它散发着沁人心脾香气,引起了我怅然若失的回忆。
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梧桐树,一棵几乎在院子边上靠近大路,一棵靠里。靠外的那棵是爷爷栽的,靠里的那棵则是自己长出来的。我记得在童年时,外面那棵桐树树冠特别大,等到花开的季节,花开的煞是好看。大人小孩都喜欢在那里说话聊天玩耍,如若花瓣落下来,一些爱美的小姑娘把它捡起来,煞有介事的插在头上把自己装扮成花仙子,其中也少不了我。这也许是在那个贫苦的年代里让爱美的姑娘聊以自慰的一件美好的事情吧。我和同龄的小伙伴经常在那棵树下扔沙包踢毽子捉迷藏。娘经常在那里和邻居拉拉家常,谈谈地里的庄稼。夏天时我们全家经常在那里乘凉或择菜或端着碗在那里吃饭或者是做被子,娘说我还经常在她做被子时去捣乱,害得她重新再做。有时,我也静静地坐在那里看母亲穿针引线,或者是观察来往的行人。那棵桐树给我带来了无数欢乐,是我童年美好的回忆。
后来不知为什么,父亲把它刨了,也许是父亲痛苦的回忆吧。我的奶奶曾在那棵树下溘然长逝,那时父亲还没成家。听大人说那天我姑正好回娘家,奶奶很高兴。奶奶吃饭时还好好的,吃过饭和姑姑在桐树下拉家常,在和姑姑套的正尽兴时,却突然不行了,连医院都没有来得及去。父亲那时在窑厂上班,得到噩耗,泣不成声。老人说在家里都能听到父亲未进村,已大声哭嚎。奶奶去世后,他和爷爷相依为命,那时我伯父和姑姑均已成家。听说奶奶生前最宠爱父亲,不知我的父亲那时内心经受了如何的波澜,他从未和我们谈起。我的奶奶,她姓赵。生命充满了变数,世人多是不由自主。
而这些陈年往事,因我未曾某得奶奶一面,对于当时年少不谙世事的我,却未曾有过辛酸。如今想起,却满腹悲凉。靠外那棵大桐树下充满了童年美好回忆的悠然时光,母亲在世时,每逢回忆起来,嘴角总会洋溢起幸福的笑容;而如今忆起,则是世事无常,是造化弄人,是命运的凄苦与无奈。
靠里那棵桐树是自己经受了大自然的恩泽,自己经历了风霜雪雨一步一步长成参天大树的,一切都是天意。这棵树也见证了我们家的历史变迁,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每逢春暖花开,鸟儿们总是喜欢在上面搭窝建巢,叽叽喳喳的叫声,悦耳动听。每逢花开,满院子的香气,花香扑鼻,加上暖风,熏的我花不醉我我自醉。而我已不再捡拾那些美丽的花瓣来装扮自己,可是童年满头插满桐树花的那个漂亮的小仙女的美好回忆,在我心间总是不由泛起。
在春夏秋天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们全家总喜欢在那棵桐树下放张桌子或乘凉或吃饭或拉家常。我们在桌子旁谈天,母亲把家里最好吃的都放在桌子上,孩子们在院子里欢快的奔跑,说说笑笑快乐一家人。我觉得我们家终于熬出头了,一切苦尽甘来。而如今却只有回忆,此情此景永远难再。
三年前,父亲执意要刨那棵树,我和弟弟都不同意,可最终他还是一意孤行刨了它。母亲说我们家那棵桐树的是全村是第二,排第一的那棵在她的堂姑家。父母说树大招风,怕有不干净的东西住在上面。我和弟弟则觉得桐树大了则会栖凤,但是谁又能劝得了固执的九头牛都拉不回的父亲呢?
那棵桐树刨了不久,我的母就患上了癌症。母亲私下里还埋怨说是不是刨树的事?我亦这样认为。世上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满以为母亲晚年会幸福恬然,谁能料到竟以此种方式走完了悲壮的一生。她所经历的癌疼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她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从来没有打搅过别人。最后的日子,她活得坚强而又沉默,直至去世前和我们没有一句交待。我的母亲她姓赵。我知道她不甘心走,她想看到她的孙女都结了婚。她希望把我嫁那棵桐树打成板,给孙女做嫁妆。她放不下她的亲人,可世事不随人愿,生命无常。可这又是谁设的局呢?难道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吗?人的前世今生来世都是注定的吗?
母亲去世后,我的心都空了,世上最牵挂我的那个人今生无缘再见,我夜夜失眠。有时一夜垂泪到天亮,任我千呼万唤,在天堂的母亲,依旧是听不见;任我望眼欲穿,我也难瞇天堂一端。我还有任务在肩,继续在尘世修行未了的尘缘。
每天,母亲的一切显现在我的心上。在我有口气的时候,她是永生的。真的;停在我心中,她是尘世的死里活着,每逢遇见和她年龄身材相仿的人,我总要细细看一眼。母亲总在我的舌尖上;我总以为她还活着,只不过是去了一个我未知的地方。还不是这么说,我应当说:我总以为她不会死,不应该死,即使我知道她却是死了。
母亲去世了,她的坚韧,她的刚毅,她优秀的品质,她善良的处事,我会加以继承。母亲,走了,她却永远活在孩子们的心中。
我们家两代人,两代赵氏,就这样和桐树有着不解之缘。桐树花开的正灿,我觉得那是奶奶和娘亲的笑脸,鼓励我们要坚强要勇敢,嘱咐我们要连同她们的幸福也要一块儿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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