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的方向

行李的方向

2017年8月6日18：20，雨天。

我坐在难得宽敞的大巴上，估摸一个小时车程，不算远。走道对面有位绿色衣服白色凉拖的女孩儿，妆容厚重，长相姣好，不是我喜欢的身材，在车上一边打游戏一边飙脏话，声音很大像是没轻重的小孩。忽然想起学校那位长发女神，有一个独特的名字，看着她的容貌和姿态就欢喜，不多接触，但是总觉得那是我至今见过面孔最好看的姑娘，她过的应该还好，希望能继续美下去。

刚刚过了一条隧道，两旁有红色的灯泡忽明忽暗，晃进车窗让人有一种异度空间的错觉，我喜欢那样，像入了某电影的场景似的，不真实的真实。没想到走过好几回的路程沿途竟然如此郁郁葱葱，雨后的树木显得愈发翠绿，山坡上也是树，乌云压着也压不过风头。水与树，让我又想起那个喜爱的地方，绿化好湖泊多，亲邻和睦，有辆小红马能载着你美美吃一顿树荫下的火锅，在夜里沿着马路牙子走过长长一段无人烟的路途，到达三两处人声鼎沸的景点，驻足拍照，像外来的游客。白天十多人在门前烤肉，等阳光倾斜下去就开始摆摊子站在台阶上弹起吉他唱起歌，惬意光阴，仿佛世上再无难事，那是我追求的生活，狂野也安逸着。

刚下大巴19：10，站口出来正好有一辆六路公交可以到达住所，坐上去窃喜本在19：00的末班车这会儿竟然好巧不巧的碰上，伏在车窗张望雨后匆忙焦虑的行人顿觉乏味，如此天气如此境遇总让人昏昏欲睡。路边渐次摆开小吃摊，想起学校门前的那条夜市，每晚这个时间香味开始四溢，如今记起那碗红油油的烤冷面不禁咂咂垂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捧上一份大饱口福，念旧的情绪忽上眉头。

公交司机大喝一声终点站，我慌忙下车环顾四周，是从未到过的陌生站点，才后知后觉坐反了公交，方才的窃喜此刻尽变了苦笑，这样的低级错误犯了已有数次，无奈自己吃一堑绝不长一智的愚钝。拼车的两个小伙儿摸索浑身也没能拿出八块零钱，出租司机又是过了时代不会用红包的大叔，自然这个交换我成了中介。小伙儿下车后大叔讲了许多，他还是乐于用陈旧的方式完成他的工作，零零散散的，我也是过耳便忘。其实很喜欢老一辈侃侃而谈的模样，老者的气质小孩子总是模仿不来，他们慢悠悠絮叨着另一个年代我们经历不到的过往，有一种世事皆已沉淀的韵味，惊奇中夹杂安心。但又有多数人虽说上了年纪也未必活的通透，说教的时候总带着事与愿违的消极给小辈贯穿生命的苍白，然而我们需要的，恰恰是鼓动你活的再尽兴一点，不要害怕前路有阻碍，沿途有山川。

2017年8月13日21：40，夜阑人静。

写作的周期总是很长，寡淡的日子里似乎很难寻到借以言说的喜悲，如果往后的未知能一眼望穿，想着存在没了意义，却还是对微如蝼蚁的生命报以尊敬，我热爱它并会全力保护它。看见过僵持二十多年的关系，彼此憎恶到但凡照面只有横眉，而后一人被病魔拉入深渊，另一人前去探问却使他泣不成声，一句养病重要其余无需计较，让我这个听客红了眼眶，是啊，这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小事。谁人厌我蛊毒，谁人笑我倔强，谁人嘲叹凄凉，谁人内柔外刚，可是谁又不是非死即伤。

动笔之前挂掉了五十多分钟的通话，依然是我在说他在听，我的高声控诉是发泄，而他的沉默更是有力量的还击，一再认错令人疲惫，倦念层出不穷也抵不过要共同面对漫漫长路的决心，一路走来不易，谁又有心思将自己搭建的城堡拱手让予他人拆掉城墙。可是小孩子会说和好，大人却计算得失，半段半段杂碎的关系有人想将它捆在身旁屹立不倒，有人却弃之不及生怕再生牵绊，慢慢成长也应了然，有大部分人，再留也会走，曾经在你的动态底下热情评论的那些网名，如今翻看连备注也没有，陌生到从未相识，过往都是虚空，非要捕风捉影难免庸人自扰。

我愿我们的关系能够清淡自持细水长流，过于用力生了分支掰也掰不过弯儿来。

平静冗长的年月中总会遇到和颜善目的面孔，他们能将夸赞的话说的雅而不俗，你要回敬以礼，他必笑着摇头，并没有刻意附庸，而是这些人已经把谦虚当做修行。同是一所学校毕业的两人，身边这位如被问起从来只说地名不提出身，而另一位恃才傲物还没开口就已经锋芒毕露，前者已然在职场站稳脚跟，后者半推半就前路渺茫。半瓶水总爱晃荡，稳扎稳打的从不喧哗，你可能比我厉害，可是我看不上你的聒噪。

2017年8月16日09：20，阴。

写完日期正好忙起来，思路也戛然而止，现在是15：20，阳光倾洒下来和早上的气温反差极大，这边总是有停不住的风，无论晴天还是阴雨天。

老师撑着硕大的孕肚已经坚持了很久，从昨天开始请了一个多月的病假，我忽然变得无所事事。科室里这个时间就会断断续续忙起来，纷乱嘈杂，像一场无休止的赶集。刚走出去一个唇腭裂的小孩，做过三次手术，第四次需要植骨和矫正，孩子全程缄默不语，他的父亲嗫嚅着问大夫这些东西有免费的吗？要不钱凑够了再来……我看见他微低着头，神情忸怩不安，羞于启齿的姿态显得卑微却无奈。这个世上，总有人更加凄苦，又更加努力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不被外界鄙嫌。

医学行业一直为人称道，我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由于很多杂七杂八的原因让我愈发抗拒。学到的东西比较单一，后期转行需要更多孤注一掷的勇气，可是周围偏有这样的人，放弃实习选择了自己热爱的道路，手指每天被刀切破被锅烫伤，却欣喜的说她觉得很开心，转念问我喜欢什么，思忖良久竟然无以答复，只好慨叹她的畅快我从未体会。这个人给我的印象或多或少有所改观，曾经身边有许多对她的不屑和诋毁，可就追求来说，比大部分只会坐而论道的舌头强上不止星点。

人性总是如此，内心的想法因为瞻前顾后不敢表露，四周稍有异同就像动了他的奶酪一样怒不可遏，漩涡似的蜚语蜂拥而起，任性，幼稚，不现实，各种你看不上的缺陷成为厌恶他的理由，想起这个人就觉得想起一坨苍蝇屎，然则你的内心早已低进尘埃，为什么愤而慨之，因为他活的比你精彩又比你坦然，惭凫企鹤又放不下姿态。人啊，一生的修行就是看清自己。

2017年8月18日15：10，忽晴忽雨。

这几日关注到一个古镇，旧名乌伤，小桥流水月朗风清，查了一下是小有名气的景点，的确美如画，我总是钟情这些诗词歌赋里的东西，老树，竹林和轻舟，一蓑烟雨一杯浓茶，还有褪下墙皮的亭台楼阁，木桩拢起的一户户人家。怕就怕在游人纷至沓来乌镇早已没有最初的烟火气，毕竟景点这个称谓足以泯灭它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底蕴，可惜一个枕水而居的自在乡间。

这时候就会想起河畔，我生长的地方也是个古老的镇子，规整划一，街道两旁敞开着形形色色的店面，大超市抑或小门槛，其背后沿着庄稼地有一条蜿蜿蜒蜒的小土路，两旁有树有花有小水渠，有山，光秃秃的很多老坟新坟，孩子们在山上玩闹也不觉得恐怖。镇子上的男人女人都是普普通通居家过日子的小百姓，偶尔发生一两件出格的事就像大新闻一样传遍整个小镇，比如打架，离婚，车祸，癌症......那里的生活节奏慢，白天打打牌，晚上跳几段广场舞，轻轻巧巧的过完无数个昼夜黄昏，也有忧愁的事，都不是大事，无非小孩考试没考好，最近收入不佳了了。女人们爱拉家常，东家一会儿西家一会儿，全无用处却乐此不疲；男人们话话时事，聊聊政治，似乎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小镇不大，却是周围一片的经济枢纽，赶集的，拉货的，路过的……每天都有不一样的面孔带着不一样的故事来回穿梭，闲适的闲适，匆忙的匆忙。那里有好多外来人经商，也有好多本地人出门赚钱养家，很普通的一条街道孕育着成长也孕育了逝去，谁又能说清那么多纷呈的过往呢？曾经离家上千公里，记得有一回趴在课桌上打盹儿，梦见自己在家门外的台阶上酣睡，我爸出来跟我说，怎么在外边睡，回家睡啊……醒来后泪奔。如今虽然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却也触不及那条温热的街道，深知自己在未来不会去续写小镇的故事，内心的戚惶昭然若揭。

关于月是故乡明的文墨前人已经研味过许多，在这里反复呈现难免啰嗦，还不如就此罢笔，收敛情绪。只是如果有朋友到了乌镇，记得给我带一块蓝印花布，古色古香的味道应该格外迷人。

数日完成这样一篇拙劣的文字，断断续续的节奏我也是摸不清头尾，每次衔接都觉得内容尴尬到难以下笔。本想尽力将生活的常态融入枯乏的词藻，却发现通篇下来三纸无驴，今天结尾便罢，继续拉扯怕会落入俗套，难为你们看到这里，彼此祝愿能有一个钟意的方向停靠自己的行李和梦想。

愿你内心坦荡平和，不艳羡，不争夺；

愿你逝去不再贪恋，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愿你淡然接受得失，不聒噪，不气馁；

愿你适应浮世繁华，平心静气，笑靥如花。

2017年8月19日，18：20，夕阳无限好，莫忧近黄昏。

                                          ——  宋钰

                                                2017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