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沐阳坐在沙发上,他没有和范美娟争辩。他只是吸着烟,他微蹙的眉头有一种难掩的悲凉。他看到了乔远寒和寒云忙把烟蒂捏灭,扔进烟灰缸里:“寒云来了,快进来。”他的眉头绽开,眼角的笑那么苍凉。
“乔伯伯。”姜寒云和乔沐阳打招呼。
“回自己家,买什么东西?”乔沐阳的目光落在寒云的眉眼间。寒云的眉眼让他觉得亲切,恰似故人来。
“什么自己家?”范美娟听出来乔沐阳这句话不对头:“乔远寒,你把这个农村女子带回家了?你爸已经下岗了!”她指着乔远寒。
“我们已经订婚了。”乔远寒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范美娟。
“好,好啊,乔沐阳,这么大的事情你给我说过了吗?我给你说过,不能让远寒娶一个对他的前途毫无帮助的女人。远寒若是也下岗了,你们的日子怎么过?你这辈子读书读傻了。”范美娟指着乔沐阳,她的手抬起又放下。
“没有了工作,我一样可以养我爸;我一样可以养我的妻儿。”乔远寒转身去给寒云倒水。
“远寒,你爸下岗了。你知道下岗意味着什么?没有了工作,没有了收入,拿什么生活?你以为你对着生活说几句斗志昂扬的话语,就能平安地渡过这一生?”范美娟又看向姜寒云:“你的模样不差,你可以找什么局长公子,工厂里的主任儿子,你不要缠着远寒。远寒这么优秀,你情愿看着他当下岗工人?”
“范美娟,够了!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在乔家说话?远寒的婚事由远寒自己做主。”乔沐阳把范美娟往门外推。
“乔沐阳,你也配给我儿子当老子?你给远寒都创下了什么家业?你这辈子一事无成,你还想我儿子过像你这样的生活?”范美娟彻底失去了理智。
“远寒,你知道生活的苦吗?你知道生活的难吗?有多少工人在工厂里上班很不错,可走上社会呢?你们会什么?你以为人家需要做化验的?需要扳阀门的?需要织布,需要做轴承的……西安市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多少人向往一份稳定的工作?只要你娶了夏沫,以你的能力在政府部门上班不会只当个小职员。夏主任肯定会提拔你!”范美娟被乔沐阳推出了门外。她依然在门外喊。
“寒云,远寒的母亲……这么多年她没少干涉过我们父子的事情。结婚成家是你和远寒的事情,没有谁能阻挠你们。”乔沐阳怕寒云伤心。
“乔伯伯,我知道。我和远寒会好好的。”姜寒云对着乔沐阳笑,可她感觉得到在自己眼眶里滚动的一滴眼泪滑进了心口。
“爸,我们今天把订婚的东西都买好了。”乔远寒闭口不谈父亲下岗的事情,他怕父亲有压力。
“这就好,改天你们回寒云舅舅家去,让外婆看看。”乔沐阳站了起来:“我给你们去做饭。”
“爸,我们在回民街吃过饭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乔远寒拽住自己父亲。
“我吃过饭了。”乔沐阳看了看寒云,拍了拍远寒的肩膀:“你们看看还缺什么?你佩武舅舅要办楼板厂,我去查一下资料。”
乔远寒立刻领悟了父亲的意思,他握住寒云戴着戒指的手:“知道订婚是做什么吗?就是把这一生许诺给彼此。从此我不用对你背《关雎》,该对你说《桃夭》,我们相携到老,把这一生的好光景都看完。”他拥住寒云。
姜寒云看着乔远寒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突然担心自己会成为远寒的累赘。她喜欢和乔远寒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明明是枯燥无味的事情总能被他说出几分诗情画意来。
乔远寒把寒云领到自己卧室:“今晚你就睡到我的房间。”
姜寒云这才发现乔远寒的书桌上有墨汁,毛笔和写好的字:“我能看看你写的字吗?”
“这是你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看我以后能不能卖字养你。”乔远寒亲自打开了他写的字。
“真好!”姜寒云看着:“我的字不好看。”她学写毛笔字的时候,姜永明喝醉了酒,把墨汁喝进了肚子里去。母亲为此被姜永明毒打了一顿,她便没再写过毛笔字。
“我教你!”乔远寒给书桌上铺好了纸,他握住寒云的手“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这是李后主的《虞美人》。他的诗句里是带着苦怨味的。伤心处,莫读李后主!”姜寒云边写边说,她回头看乔远寒,她的嘴唇落在他的腮边:“远寒,我们结婚吧!”
“嗯。”乔远寒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吻住寒云:“我会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远寒,休息了。”乔沐阳喊乔远寒。
乔远寒笑着吻寒云:“我爸怕我逾越了。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还要上白班呢!”
乔远寒回到了父亲房间,乔沐阳已经铺好了被子:“爸,我想和寒云结婚。”
“远寒,寒云的妈妈去世刚一年,寒云还在守孝期。”乔沐阳拒绝了远寒的请求,他知道林家老太太也不会同意他们这个时候结婚。毕竟佩文去世刚一年。
“我知道了。”乔远寒没有反驳自己父亲。
“你睡吧!”乔沐阳关了房子里的灯,走到了凉台上
乔远寒走到了父亲身旁:“爸,你在为下岗的事发愁?你放心,我能撑起这个家。我会为你和寒云撑起一片天。”
乔沐阳拍儿子的肩膀:“远寒,既然相爱一定要相惜。我叹了一生尘缘,叹了一生离愁,如今回首好像都是一场梦。名利都是假的,只有情意千金难买。”
乔远寒和姜寒云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赶到厂里。他去厂办开完会直接到调度室,几个车间的工人都在:“我们厂要例行每年的大检修,今天在我们这个班开始停车。在座的各位有很多人都是老员工,知道我们化工企业的危险性。大家注意安全,我们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刘厂长叮嘱他开调度会。
调度会结束后,乔远寒跟着寒云上了碳化三楼。寒云独立操作不久,系统停车于她是第一次,胡师业务不精。王梓最近迷上了推销高钙素,整天不在岗位上呆:“寒云,你先降二氧化碳。我去找一下刘师。”
乔远寒在车间办公室找到了刘国庆:“刘师,寒云的班上要停车。”
刘国庆立刻站了起来:“走,我跟你一起上去。”
乔远寒和刘国庆进三楼操作室时,寒云正在给泵房打铃:“郑师,大撤。”
“接班二氧化碳多高?”乔远寒看着报表问。
“主塔八点七。”姜寒云回答着:“我们把二氧化碳降下来需要一个半小时。”
“主塔降到三点零以下停车,直接开始置换。”刘国庆给寒云说。
姜寒云点头,她拿着扳手准备上操作平台去。乔远寒从她手里拿过扳手:“你看着就行了。”
姜寒云跟着刘国庆和乔远寒上了三楼操作平台,她倒像个闲人似的看他们开阀门:“师傅,我来吧!”
“你个女娃子家,歇着。”车间里的人都说刘国庆太偏寒云。车间里只要有人敢说寒云的不是,刘国庆就跟谁不对付。
刘国庆看着乔远寒:“我们车间检修最苦咧,你给陈建斌说一下,叫寒云值班。”
“刘师,陈建斌和我是同级……”乔远寒的话音还没有落,陈建斌也上了三楼操作台。
“国庆,三楼几点能停?”陈建斌冲着刘国庆喊。
“不知道。”刘国庆没好气地回应。
“检修值班的人名单写好咧么?”陈建斌走到了刘国庆身边。
刘国庆给陈建斌发了一根烟:“你得是害怕叫你小老婆检修?”
“刘国庆,你得是吃屎咧?不会好好说话?我给你说,叫车间那些懒怂货值班,省得不干活碍人的眼。”陈建斌有些生气。
刘国庆给寒云使眼色,寒云忙进了操作室。王调度在料场喊乔远寒,乔远寒只好下了三楼。
“你的意思就是,叫爱干活的瓜怂都干,不干活的老享福。我估计那些不干的货,跟你都有一腿。”刘国庆斜着眼看陈建斌。碳化车间体力活多,值班的都是女人。
“刘国庆,你个老怂就不是个东西。厂里检修有时间呢,到时候耽误了检修日期,你挑地沟去。”陈建斌指着刘国庆。
“没事,咱两一块挑地沟,忆苦思甜。”刘国庆就有这个能力,把人气得半死不活。
“你是工段长,你咋安排的?”陈建斌指着刘国庆。
“我想叫寒云在泵房值班。”刘国庆说。
“为啥?你徒弟值班?那些老家伙还不唾咱俩脸上?”陈建斌瞪着刘国庆:“你咋这么偏你徒弟的?”
“不是我偏我徒弟……”刘国庆话刚说了一半。
“你得是看你徒弟长得好看,有怪想法呢?”陈建斌随口来了一句。
“陈建斌,你个狗日的没屁放咧?”刘国庆一把揪住了陈建斌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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