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影士•一

双面影士•一

    云团从夜空的西方弥漫而来，不知不觉掩住了本就黯淡的月亮，一股邪气的雾直直的奔向一座不起眼的别墅，红色的木门上用纯银驻着门牌号：壹零玖。

    巨大的客厅里，摆放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动物标本，展着长长翅膀的雄鹰、准备发动攻击的豹子、刚刚破壳的竹叶青还有一半的身体在蛋壳中、挂在墙上的硕大的麋鹿头… 在射灯之下，这些动物的影子狰狞的重叠在一起。一位孱弱的中年男子在走进这影子，他穿着长长的绒睡袍，苍白的脸上有两撇稀稀拉拉的胡子，他的手上捧着一只小小的银鼠，银鼠不安的吱吱乱叫着，中年男子宠爱的抚摸了银鼠几下，便将它放入口袋。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中年男子望着客厅深处通向门厅的方向，他不慌不忙驻足倾听。来的只有一个人，只要摸准他的方位就行了。

对方仿佛知晓他的心意，故意吹了一声口哨，门厅的的灯随即黑了。

    有了！就在那！

    一道水波般的涟漪从中年男子身前迅速冲向门厅，一路的家具墙壁都被切开几尺宽的口子，紧接着听见黑暗中一声钝响，对方吹了一口气，涟漪淡淡的散开了。中年男子心中一惊，口哨声不紧不慢的越来越近，沿着门厅直直的走过来，却不见人。

    中年男子笑笑。

    有意思，很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他闭上眼睛，四周的空气以他为中心旋转着聚拢再形成汹涌的波浪，客厅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周围的东西都摇摇欲坠，一些小的瓶罐砸的细碎。每一个动物标本失神的眼中都映照出一个混沌的漩涡，漩涡聚集起巨大的能量，本身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周围的一切都在被它吸引，碾碎，碎片铸成了漩涡的另一层外壳。一声欢快的口哨如一根小小的针投了进去，漩涡停滞了，一切来的如此快消逝的也如此之快，黑暗中一声响指，一根细线割过中年男子的脖颈，他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他脸上，脖子上不断冒出血珠，流成血线，随后，被漩涡揉碎的家具碎片如纸片般轻飘飘的落下。

    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年男子的睡衣动了动，一只银鼠钻了出来，它往前走了几步，踩到了血，便停下来舔舐自己的爪子。一只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将银鼠拿起，轻轻抚摸。

“再见，禅。”黑暗中，出现一声轻轻的告别。

    乌云始终在月亮附近徘徊。此刻，泽城陷入了一半温柔一半酒色的夜。浅蓝色的房间里，妈妈给孩子合上童话书，并在他额头上轻吻，不知他在做什么样的美梦。郊外的垃圾场，骨瘦嶙峋的们人分不清是男是女，为了一块蛋糕争得血肉模糊。人们依旧走在命运给予的那条旧路上，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一角发生了什么，而那一部分很少很少的特殊的人，也只是默默承受着命运的诅咒，还不知晓他们隐藏在平凡城市之下的世界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泽城分城南和城北，中间隔着一条浑浊的江，江上架了几座桥将城市连接起来，虽然距离相隔不远，但是城南和城北的经济发展水平差异比较大。泽城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下，热热闹闹的办起了钢铁厂，城北靠山，能源充足，于是立起了几座大型钢铁厂，拉动了这个小城的发展，紧接着遍地的小餐馆、服装店便如雨后春笋，从乡下来打工的人也多，一下子把这半个城市挤满了。在城北弯弯曲曲的巷子里，总能拐个弯有见到几条更加隐蔽的小路，一走进去，都是灯火通明，光屁股小孩满地跑。当时的城南还是农村，鸡鸣狗叫，大家都以去城北为进城的骄傲。

    时间不过十几年，城北就落寞了，因为生产污染了附近的环境，工厂停了。聚集起来的财富在城南生根发芽，一些开发商撺掇撺掇，钱包鼓鼓的年轻人奔向更加新型的城南，那里建立起大商场，摩天楼，贵族小学，高级别墅区等。甚至，城南的小孩间都有一个流传，城北的孩子是在垃圾堆和下水道长大的。

    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了，即将被压倒的牌之中，有一个看着月亮却无法入睡的人，他叫徐邦，徐邦就是他们口中在垃圾堆里长大的孩子，现在的他已经24岁，不想再提起从前的事，于是远远的离开城北，在城南的找了个汽车修理店的活，虽然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行，但还是干的挺不错的。

    徐邦在破旧的汽车修理厂的宿舍里，躺在最不起眼的那张快散架的床上，想着一个叫白雨的姑娘。他想，明天，一定要向她好好解释，第一次约会他为什么没有去，她会不会原谅自己呢？

徐邦的心里甜蜜而纠结，他辗转反侧。

    如果他能借到月亮的眼睛，他就能看到，那个留着长发，笑起来很温柔，有一颗小虎牙的姑娘现在在警局冰冷的停尸房里，一缕月光斜斜的停留在她的裹尸袋上。

    第二天一早，一辆越野车开进修理厂洗车。车主是个带着墨镜的胖子，脖子上挂根大金项链，站在店门口大声的打电话，一口东北腔。徐邦麻利的开始干活，只想赶紧洗完这辆车，然后就可以休息十五分钟给白雨打电话了。

  “你好，请问你是徐邦吗？”

  徐邦回过头，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身后。徐邦木讷的点点头。

  “昨天发生了一起案子，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去警局配合调查。”李警官拿出证件。

  “这个...那我去跟经理请个假。”徐邦淡定的脱下手套，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李警官给旁边的警察一个颜色，他们走出修理厂，四处观察。

    越野车车主打完电话回来，发现自己的车上满是泡沫，洗车的人却不见了。

    “诶，人呢？干嘛呢？我还着急走呢。是没给钱还是怎么着啊？”

    车主叉着腰站在车旁边喊。徐邦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车主怒气冲冲一把扯过他来：“怎么着，不想干了？赶紧的。”徐邦瘦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脑袋磕在了车头上，一声闷响。

    经理赶紧出来赔礼道歉，说明了缘由，车主这才撒了手。徐邦拍拍衣服，一句话没说，走向警车。

    李警官看着发生的一切，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人不简单，要么是个十足的懦夫，要么就是个会演戏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