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记不清几岁,只是年龄很小。那是第一个有关乡村的记忆,那是一副模糊但清晰的图像:我在巍巍山头,山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四周连绵不绝的山,颜色渐变,由深到浅,层次分明,不知是什么给这山描了无形的边。我张开双臂,吹着微弱的风,好像在尽力将自然美景尽可能多的揽入坏种,又好像要扑上去,感受这美景一样。
山很陡峭,一路上,跌跌撞撞,上陡坡时还要大人抱。这样,才能勉强跟得上大部队的前进。那时,姥姥带我们大家去采蘑菇,她们后面背着筐,装蘑菇用的,里面还有些当时叫不上名的工具。我觉得好玩,便要求大人带上我一起去。
蘑菇很多,四周尽是蘑菇的味道,自然的味道。我看着形状各异的蘑菇,不时蹲下,仔细观察,却不敢碰,也不敢摘。
我发现了一株红色的蘑菇,我记不清具体那是怎样一种颜色,只感觉颜色看着有些神秘,还有些诡异。我知道误食毒蘑菇的后果,但在市中,未曾见过毒蘑菇真身。这回总算让我在野外遇见了,我炫耀似的向姥姥指着这个蘑菇。
“有毒的,不能吃,别摘。”是的,这就是毒蘑菇。
那天结束,我感觉很开心,跟着大人摘蘑菇走了这么久,丝毫没觉得累。之后,看着大人筐里满满的蘑菇,看着就有食欲。我心里竟有种自豪的感觉。
接着,还有段和乡村小伙伴共同游玩的记忆,却不知为何这么模糊,只记得零星的片段。王伟懿,我的表弟,当时和我关系最为密切,每次到乡下我都第一个找他玩。当时,姨姥的房子还是最初那个,前后都是菜园,后面有一块全是种植作物的地,里面什么都有,那对我来说是无比稀奇的。我只知道成熟的蔬菜只能到市场买,从未有过观看它们生长在地里的状态。我和王,经常去那里玩,蚂蚱最为常见,他蹲下身,找准时机,两手一扣,一抓一个准,那可怜的小蚂蚱便这样落入了他的手里。我就在旁边看着。“蚂蚱能吃,可以烤着吃,可香了。”之后,他去拿了打火机,他开始烤,我很震惊,这东西竟然是可以吃的,即使能吃,又是怎么把一只近似活脱的虫子一点点肢解,送到嘴里。他当时把活的蚂蚱,生生放在火上烤,我分明听见还有“滋滋”的响声。他掰下蚂蚱腿,嚼了起来,说好吃。
我当时不记得,我是否和他一起吃了打火机烤后的蚂蚱,但我记得那天我笑的很欢,这对我来说是独特且有趣的事。
不仅烤蚂蚱,我们还考蚂蚁。有一个比我大了一岁的姐姐,应该也属家里亲戚吧。她,我,还有王,像大人一样,带着我去玩。
一天,日暮将至,我们穿过玉米地,偷溜到了河套边。我们在附近找了几块砖,搭起一个简易炉子。然后,找了些“燃料”,还有树枝,还有打火机。我掰了几株玉米,王一点点生火,从小火苗变成大火,可以烤玉米了。我们用粗树枝把玉米穿起来,搭在上面开烤。
烤玉米的飘香,飘进了我的心。但很快——玉米由黄直接变成黑色,烤糊一大片。我们一人拿了一个玉米,有滋有味啃起来,那是怎样一种人间美味。烟,缕缕飘起,随风飘进远处的山林中。夕阳下,我们仨,在河套边,一起生火烤玉米。我的嘴巴周围都变黑了,他们也是。但我们都很开心,那是童年时期,无忧无虑又富有趣味的时光啊!
快黑天了,我们灭火后,各自回家了。
第三次对乡村的记忆,是五年级左右。那时,姨姥家建了新房子。我因为准备考私立学校,沉迷写作业,连手机也不碰。我带了一堆作业到那里写,家人劝我:“出来玩,就别学了,好好玩玩吧。”我觉得没什么可玩的,还是在屋子里呆着,隔着窗户,看看外边过路的行人,看着远处的玉米地和高山,这样对我来说是最舒适惬意的。
第四次,是六年级毕业时。我不再一心考私立,但在补习初中课程。我抽出几天,让妈妈开车带我去乡下玩。时间很长,要三小时。我手持一拇指琴,变弹奏,边望向车窗外远处隐约显形的青山。却不知哪里来的忧患,将我从沉浸的美好中拽了出来。我在想,这一趟出去,会不会被别人落下,因为我在玩的时候,他们正在努力的学……
到了之后,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王伟懿。再次见面,他变得比我高很多,性格变得更加沉闷,起初不怎么爱说话。他姥爷,总是用我的成绩与他对比。他在一旁听着,不作声。
记得一天,我们一起去看了附近的大佛的景点。
我最喜欢的就是去上山玩,那时我对虫子还没有如此惧怕。我一个人不知道路,也不知道路上会遇见什么,总是找他去上山。那座山,原先还有红色的小樱桃,鲜红,明亮的红,很小很圆,很可爱。尝起来有些酸,也比较甜。他原先就下到底下,帮我挑好的、红的,折下一串给我。右手边,是一座废弃的房子,看着很像恐怖片那样的小型凶宅。我们从来没踏足过那里,因为通往那的路虽然不远,却杂草丛生,还有旁逸斜出的树木。不知道草丛里会有什么,也不知道树上掉下来的是什么。我不敢去,他们也没兴趣去那里。
“上山不?”说是询问,不如说是指节要求。他每次都二话不说答应带我去,一路上聊了很多。即使我一天总要去个四五趟,他还是陪我去。一趟又一趟,我的兴趣不减,也不敢到劳累,他却因为来来回回的路程,感到疲惫。
夏天,太阳很辣。我们中午左右去上山玩了一圈,回来后,他的脖子被晒成了紫色,他拿了毛巾,泡上冷水敷,才缓解一些。但他从没有说什么,不厌其烦带我出去玩。
每天都最后一次上山,是夕阳西下之时,我站在比较高的地方,不太陡峭,和他一起望向天际,望向下面的房子,和两三放养的牲畜,和寥寥的几个行人。这个时候,我总会畅享很远的未来,我的心飘到了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我和他一起聊天,之后,一起回家。我总会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我只玩了三天,我是很依依不舍这里的……在这和他一起玩的很开心。最后一天,上午,我和他一起在院里烤了串。之后,我便离开回家了。到家已是晚上。
初中开学后,我不再去乡下。因为疫情和学业种种原因,那条通往童年和自然的路被无形的阻断了。我时常望着学校门口的高架桥,想起那天在去乡村的车上,经过这里。妈妈指着外面说:“看见这个‘九十中学’的红字了么,你初中就在这。”我经常会想起,那时,我还不是初中生,还是那么无忧无虑,开心,自由。那条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我还在幻想高架桥上的我,和现在的我,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教室里,我的目光,时常看向窗外的高架桥,思绪从九十中学,飘到了高架桥,随着风,飘到乡村。我的心,就落在那,随风,飘的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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