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旧宅在拆迁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施工人员在挖掘的时候,刨出了一堆白骨,当时骨头和树根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人们说,这是个凶宅,三年前,就在这里挖出过一个死人。
我舅舅终于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让我有一种买彩票中了大奖的感觉,而且前提是,我之前一直不相信买彩票可以中奖。
现在我信了。
婚礼定在老家的宅院举行。
所以在时隔几年后,我又回到了我外婆家。当我再次踏上那凹凸不平的砖砌地面时,竟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此时,老旧的灰墙已经点缀起各式彩饰,门前挂着红色的灯笼,到处都是鞭炮燃放后的碎屑,随风翻动着,像是破碎了一地的花朵。
偌大的庭院里已经搭起了帐篷,酒席早已摆好,香气在其间缭绕不散。
我还没见到外婆,心里忐忑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家里来来去去挤满了我见没见过的亲戚,到处是熊孩子们追逐嬉闹的身影。
我举起双手合十祈祷。
感谢外公的庇佑,即使我没见到过他。
因为这是一场等了又等的婚礼。
在我低头转悠的时候,突然没注意迎面撞到了什么人。
抬头一看是外婆。
我心里想着刚说着还没碰到,这就立马撞上了。
外婆却笑着开口了:“长安回来了,都长这么高了。”转而又突然嫌弃般的说,“怎么还是那么的瘦。”
我听清了外婆用的是“回来”。
心里感到歉疚。
不知道外婆有没有责怪我的意思,毕竟我就是在这里由她养大的,这几年读书工作,毫无目的的忙碌,一直没有来得及回来看看她。
“还好啦。”我缓缓道,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
“你妈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没有,”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最近工作比较忙,公司里……”
没等我说完,她的眼睛就黯淡下去了。
她停顿了一会随即抬头,像是说着“罢了罢了”般,然后忽的手一指,告诉我说:“你看,后园的梨花开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爬的那棵树。”
我顺着她有些干枯的手臂,望向屋檐,遇见了那一簇越过矮墙的花色。
它还是当年的样子啊,似乎不生不死。
我妈和我舅从小就水火不容,这是这个宅子里公开的秘密。
只是谁也不知道,亲兄妹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恨,能延续这么久。
我妈比我舅大10岁,据说他一出生,我妈就对他翻起了白眼。
后来据说我舅舅出去玩的时候回来,身上总会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
旁人都看在眼里,却不说破。
有意思的是,我舅舅还特喜欢他这姐姐。
还没学会走就开始各种缠着她,受多少次伤都欲罢不能。
我也是长大了才意识到,我舅舅这属于典型的“抖m”。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名字。
“长安!”抬头一看是舅舅迎面走过来了,他脸上挂着微笑,我却看出了他的疲惫。
“听说你来了我就过来看看你,好长时间了,你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见过了。”
他还是一副高高瘦瘦的样子,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划痕,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不少。
“还好啦,工作忙一直抽不出空回来。”我回答着。婚事在即,他一定很忙,能专程过来看我还是让我很开心。
“我还没见过舅妈呢,真想快点见到他……”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我当即就后悔为什么要提这个。
随即他立即调整了一下表情,道:“她,那个,你上次不就见过吗,在车站。”
对哦,我是见过,不过是6年前了吧。那会我还在读高中,外婆找媒人给他们安排了相亲,我上学乘车时刚好遇到。
兜兜转转几年后,舅舅还是接受了她,像是一个命运的玩笑。
一时间寂静开始蔓延。
我明白那道坎他一直没过去,只是时间还是让他不得不妥协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心疼他。
接着就更加不明白我妈为什么就那么恨他,要是外公还在说不定会好一点。
我外公去世很早,在我舅舅出生之前就走了,其实说成去世并不那么准确,他其实是突然消失了,像是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只能用死亡来解释。
这事我也是从外婆那听说的。
某天午后阳光慵懒,外婆坐在老宅院里晒太阳,我也搬着小板凳学起她的样子。
她就那么开口说起来,语气像是在讲一个神话故事。
她说:“那年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你外公却突然要外出,他脾气倔,当时谁都拉不住他。”
我妈后来也说起过那场离奇的大雨,那年她9岁,是在舅舅出生的前一年。
“洪水突然就来了,透过窗户看到就要灌满整个院子,你妈妈吓得大哭,我背着她在淹没的前一刻爬上了屋顶。”
我妈说:那年巨浪像是要涌向天空,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阴沉而摇晃。
当时外婆的表情我已经忘记了,许多细节也再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她说过什么“兔子”,
在我年幼的心里留下很大的好奇。
后来我妈告诉我:“外婆以前家里饲养着一群兔子,那天发了洪水,他们母女俩一起爬上屋顶躲避,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兔子全被洪水淹没了……”
我知道从那件事后,外婆再也没养过兔子。
那场大雨带走的,还有我外公。
“后来洪水退了,你外公却没能回来,我就一直等啊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多年后,不知道外婆是否还在等,人们说外公是被洪水淹死了。
但那场大雨之后,没有找到外公的尸体。
新婚那天,宅院里挤满了来吃喜酒的人。
我外婆站在人群里吆喝着:“咱都吃好喝好,仪式就尽量从简!”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有精神气,仿佛下面的人都是她的儿女。
在一重又一重看热闹的人的欢呼下,舅舅挽着舅妈出现了,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也梳了起来,看起来格外干练。
围观的人都小声说,舅舅是我们家个头最高的一个。的确,舅舅的身高在这个家确实出类拔萃,像是一个来自基因的奇迹。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到我舅妈。
老实说,上次看到她时,我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因为她真的是太丑了。即使她今天画了很浓的妆,也遮掩不住她满脸的胎记,那些天生就有的褐色痕迹,像是洒了一脸的芝麻。而且她身材也很臃肿,比我舅舅胖了好几圈,他们俩并排走着,从侧面只能看到我舅舅的头。
这恐怕也是这么多年她依然未婚的原因,而我舅舅会答应这门婚事也是无奈之举。
过去十年里,外婆给他把附近的姑娘介绍了个遍,阴差阳错的,最后都没成功,这其中就包括我舅妈,不过那次当然是他自己不同意。
据说我舅舅年轻的时候,附近女孩子有意的不少,有很多人给他写过信,但他都没有回复。
那时他刚在北京上过学,打算留在那里,自然看不上这穷乡僻壤的女子。
可不成想,几年后,被嫌弃的变成了他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大,亲戚们也逼得紧,再加上职场上碰壁,他终于还是妥协了,那时候就只剩下我舅妈了。
想起这些,我露出了一丝苦笑,冥冥之中,命运还是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那天在起哄的人群面前,舅舅和舅妈喝同一杯酒、吃同一块糖,舅妈配合着大家笑的很开怀,我舅舅却一次也没笑出来。
那时我站在远处,看到人群身后的外婆。
她的眼神空洞,刚刚的热情全然消失,就像是一口枯井。
婚礼结束后,我回去继续工作,却时常会在梦里回到外婆家的宅院。
在灰暗高耸的屋顶上,年轻的女子抱着受到惊吓而哭泣的小孩,院落里是如野兽般肆虐的洪水,似乎顷刻间就要把整个宅院吞噬……
梦境里浮现的景象,除了让人感到压抑外,更多的,是不祥。
果然,之后不久的一次电话里,我妈告诉我,舅舅和舅妈突然一起失踪了。
我大吃一惊,继我外公之后,这个宅院里又有人不见了。
那时距离他们结婚刚过去两年,婚后他们和我外婆住在一起,我舅舅在本地找了份工作,收入也还算可以,舅妈全天在家操持家务,生活平静。
我妈在电话另一端和我说起这件事时,她的语气像是在讲一个笑话,我似乎还听到了她的冷笑声。
“妈,你怎么就这么恨他,他可是你亲弟弟啊!”我感到脊背发凉。
隔了很久,我妈没说话,随后她冷冷地说:“有时间给你外婆打个电话,她很想你。”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我拿着手机,愣在那里,听着忙音响起来。
我童年时候,爸妈在外地工作,我就被托付给了外婆。
那时候我体弱多病,又是从外地来的,和当地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无聊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躲在外婆家的后园里。
后园就建在宅院后面,里面有一颗梨树、几颗杏树和其他不知名的树,都是外婆栽种的,然后就是遍地的荒草。
我最喜欢那颗梨树,小时候经常自己爬上去睡觉。
记得有一次爬的高了不敢下去,吓的大哭起来。
外婆闻声赶到,站在树下冲我喊:“长安,闭上眼,跳下来。”
我:“……”
她说:“不要怕,外婆在下面接着你”
最后僵持了半天,我还是跳下去了。
外婆真的接住了我。
在外婆家的那段时间虽然寂寞,但也自由,不用上学、没有人管,无论闯什么祸都有外婆在下面接着。
回忆越多,就越觉得对不起她。
不过那时候,我的脑海全被舅舅的事情占据了。
也是事发之后才了解到,舅舅和舅妈结婚后,每隔几天便吵得不可开交。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听人说,半夜都能听到女人激烈的哭喊和摔东西的声音。
一时间,谣言四起,真真假假,难以判断。
有人说,我外婆同意儿子娶了个丑八怪是急着抱孙子,却不想两年了也没怀上。
也有人说,我舅舅嫌弃舅妈的那张脸,扬言要她去整容,才爆发争吵。
还有说是舅舅三天两头夜不归宿,背着舅妈在外面有人了。
更有甚者,造谣我舅舅没有生育能力,说亲眼看到我舅妈说他不行,他一气之下对她大打出手。
……
这些我都是从我妈那里听说的,自从她步入中年以后,变得要拿这些来取乐了,只是想到当事人是她弟弟、我亲舅舅,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这时我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心疼我外婆。
外婆在事情发生后,面对各种纷至沓来的猜测选择无动于衷。
我外婆说:“我早上醒来,生火煮饭,那天饭好了也没人过来……”
时间终于消磨掉了她当年雷厉风行的力气,电话里的她也显得迟钝起来,许久才会答一句话。
想起她此刻孤身一人,要怎么应对那些流言蜚语。
我突然感到悲从中来。
那时我以为和舅舅永远难以再见,心里觉得他躲起来也好,但我却猜错了。更加猜不到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事情起源于今年2月份的时候,我爸经营的产业出现了点变故,我妈不知听谁说是因为沾上了晦气,想要去找个大师算算。
适逢老家的庙会正开得如火如荼,就打算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我便也跟着前往。
记得小时候在我外婆家,她经常背着我,越过山沟和坡道去逛庙会。
各种经幡随风飘摇、民间艺人表演杂耍、寺院里十八罗汉的雕塑……
记得那时玩套圈游戏,外婆在一旁指挥着,一会要我套这个,一会又要套那个,结果最后什么都没套到。
店家过意不去,给了我们一个拨浪鼓,我一脸丧气,外婆却拿着它开心地晃。
后来那个拨浪鼓也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里。
再次见到她,距离上一次才不过几年,没想到外婆苍老得如此之快。
那时我听说她生了一场大病,刚恢复过来。
但她依然无比激动地招待我们,我有些于心不忍,而且我知道舅舅的事情还在让她饱受煎熬。
那天午后,我自己在外面散步,突然觉得这个宅院里好似有一股奇特而强大的力量,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吸引我回来。
兜兜转转走到后园里,我惊奇地发现和那棵梨树相对的位置,多了几簇迎春花,如今正赶上花期,开得繁花似锦。
回去和外婆说起,她一脸慈祥地摸着我的手。
她说:“去年栽种的,刚好你们来的时候开了。”
我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外婆怎么突然这么有心鼓捣花草,但也没太当回事。
舅舅失踪后,外婆就像换了个人,一直呆在家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再离开那个宅院,像是被黏在了里面。
所以那次庙会我外婆没去,后来想起来,要是当时她去了说不定一切就都会全然不同。
抵达那里时,我从车上下来,忽然就感觉寺庙周围多少有些安静。
虽然装潢都是新修的,泥塑也重新上了漆,但还是让人感觉有些落寞,几年过去后,这里再也不能重复当年的盛况了。
我妈他们忙着去求神拜佛,我自己在空荡的寺院里转悠,午后的光阴沉淀下里,庙里的千年古松恢弘肃穆。
恍惚之间,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飘过,步履匆匆,是个僧人。
那一瞬间我像是突然产生了什么预感一样。
“师傅,请留步。”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唐突。
他的脚步突然停了,片刻之后,他没有转过头,而是继续向前走,这就让我更奇怪了。
我见状就从后面追了上去,一心想探个究竟。
等我赶到他面前,看清他的脸,我吓了一跳,差点发出叫喊。
面前的人身着灰色僧衣,裤子扎进白袜,即使削了头发,那面容我依然认得。
这个僧人,是我消失已久的舅舅。
“舅……舅舅?”我也感到惊讶。
他双掌合十,缓缓道:“施主你认错人了。”
一听到他讲话的声音,我就更加确信了:“舅舅你就别瞒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舅妈呢?”我压低声音,同时目光向四周看着。
他面色宁静,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舅舅你和我回去吧,外婆很想见你,她刚患病身体很不好。”我哀求道。
看他依然无动于衷,我随口扯了个谎:“我怕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听完这句话,他终于有了反应,沉默许久之后,他向我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离开。
那天回去的时候,我没忍住和我妈透露了今天的事。
她那一脸的惊异,我现在还记得。
这也成了我后来最后悔的事。
几天后,舅舅终于回来了。
但他不是自己回来的,和他一起走进外婆宅院的,还有几个警察。远远的看到他们进来,我产生了一种预感,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终于要崩塌了……
在警察的押解下,他走到那个荒芜的后园,指了指那块开满迎春花的位置。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和外婆借了铁锹,然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
当时我和我妈在旁边看着,外婆没出来,我屏住呼吸,心却砰砰直跳。
挖了没多久,他们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抬眼瞟去,看到褐色的土里,赫然露出白色的一段骨头,像是人的胳膊。
我妈见状立即转过头去呕吐不止。
我也一时凝噎,脑袋里响起了轰然的坍塌声。
舅舅被带走前,递给了我妈一个木制的佛像挂坠,长长的红绳飘在风里。
“上次没来得及给你,我对着它诵了四十九天的佛经,会保佑你的。”
他还惦记着他姐姐,即使他知道警是她报的,即使他知道她依然在恨他。
上车前,舅舅回头看了一眼扶在宅院门口的外婆,他的眼神像是化成了液体,从身体里流淌出来。我知道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
后来的结论是,舅舅在争吵中失手杀了我舅妈,然后把尸体搬到后园埋起来,并在上面种上花企图掩盖罪行,最后潜逃到寺庙躲避。
我明白真相或许不是这样,但欣慰的是,所有的流言蜚语,那一刻终于烟消云散了。
六月份,外婆在老宅里去世了。
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见我舅舅一面,完成后这辈子就不再有什么遗憾。
葬礼的时候,那些亲戚又聚集回宅院里,和3年前参加那场婚礼的是同一批人,只是当时嬉闹的熊孩子们都长大了。
依然是老旧的灰墙,只是门前的灯笼换了颜色,地上随风翻动的,变成了白色的纸花。
宅院子里再度搭起帐篷,摆好坐席,香气依然缭绕,却多了几分萧索。
那次我妈来了,胸前挂着那个挂坠,我想他终于原谅舅舅了。
“她去找你外公了,终于不用再等他了。”我妈告诉我。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对她而言,这算是释怀,还是解脱。
“是呢。”我喃喃着,把目光移到后园墙头,乌黑的枝干上花早散尽了,结满了绿色的梨。
外婆留下的遗物里,有外公的帽子、我妈小时候的毕业证、我舅舅收到的那些信和我的那个拨浪鼓。
我收拾起这些旧物,在宅院里将他们付之一炬,看着它们逐渐被火焰吞没,化成了灰烬,火光里似乎裹藏着外婆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慢慢地扭曲、变形,然后消散了。
我的眼泪慢慢溢了出来。
便想起小时候在那棵梨树下,外婆对我说:“长安!闭上眼跳下来,外婆接住你。”
我心里想要告诉她,我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可以自己跳下来了。
几年后,外婆旧宅所处的位置要修一条公路,面临拆迁。
整个院落包括后园都要被夷为平地。
据说施工人员在挖掘那颗梨树的时候,发生了让全村人为之震惊的事。
挖掘人员从树根下面刨出了一堆白骨,骨头和树根长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我听说后找到我妈,她才向我讲述了20年前那场大雨里真正发生的事情。
那场雨后,洪水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乘机而来的盗贼。
那时候大家都很穷困,他的目标是那几只喂养壮硕的兔子。
外公自然上去阻止,盗贼凶悍,用刀刺死了外公。
之后,他更加穷凶极恶,强奸了我外婆。
这一切都被躲在衣柜里的我妈看到。
巨大的痛苦之后,外婆镇定下来,她似乎有了预感,自己会因此而怀孕。
她担心那个孩子,无论如何,那也是她的血肉。
而且她那时候无比地想要一个男孩。
鬼使神差的,她把外公的尸体藏起来,谎称他外出未归,最后把外公埋到后园里,在那上面栽上了那棵梨树。
几个月后,我舅舅出生了,但我妈其实什么都明白。
这个宅院里的故事,也从那时候开始。
直到走向结局。
谜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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