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妈妈的爱
刘子涛这几天心情十分舒畅。
本学期的第一次测验，他的三门功课都达到了妈妈给他定下的目标，虽然语文还……但是，他会继续努力的，不是吗？
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他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虽然从小到大，他对父母的印象都十分模糊，但是妈妈带给他的温暖，还是让他感到依依不舍。
从他记事起，父母就在外面打工，偶尔打电话回来，也只是告诉爷爷奶奶他们往家寄了多少钱。虽然只有一个孩子，但是他们每次回来都只顾着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年关上，爸爸有喝不完的酒、打不完的牌，妈妈有走不完的亲戚、干不完的家务，夫妻俩最多问一下他考多少分，问完就是各玩各的。
刘子涛读过一些写打工父母的书，书上说，那些常年在外打工的父母，虽然人在外边，但是心却一直记挂着家里。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他们总是给孩子带一堆的礼物，把孩子搂在怀里亲着疼着，恨不得把一年的亏欠都补回来。
他在自己父母的身上，却从来看不到这样的关心。父母每次回来，就算不忙的时候，也只顾着追肥皂剧、玩手机，根本没有想要跟他亲近的意思。
就连睡觉，也是他跟奶奶睡，父母在自己的房里睡。
所以刘子涛常常觉得，父母并不那么爱他。
不爱孩子，为什么又要生孩子呢？
大人的事情，谁能搞得清楚呢？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妈妈是专门为了他才回来的。因为老师说“把孩子耽误了，挣再多钱也是白忙”，父母也觉得老师说得对。
妈妈炒的菜，比奶奶炒的好吃；妈妈洗的衣服，比奶奶洗得干净；妈妈还每天督促他洗澡，给他洗头，帮他晒被子，连晚上他写作业，妈妈也在旁边守着他……用奶奶的话来说，“把他伺候得跟神仙一样咧！”。
刘子涛当真觉得自从妈妈回来以后，自己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走路的时候腰杆都硬了。林苇豪有好几次放学的时候拉他去网吧玩，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哪怕林苇豪提出费用全包还请吃饭，也不能阻止他按时回家。
“回去晚了妈妈会揍我咧！”他总是低着头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可甜着哩：想想吧！一到家，妈妈一准儿表扬他回来得早，并顺手给他一瓶温好的牛奶，喝完牛奶写作业，写完作业，香喷喷的饭菜已经在桌上等他了。
这么好的日子不过，倒去网吧那种黑乎乎的地方闻二手烟？
不去不去！
特别是学习成绩提高以后，老师们都给妈妈发了信息，妈妈待他，更是不能再亲切了。
不过今天回去，气氛有一点儿不对。
妈妈脸上没有笑容，看见他回来了，只是懒懒地说：“自己去喝牛奶吧！”
桌子的牛奶是冷的，刘子涛一边喝，一边偷偷地观察自己的妈妈。
妈妈好像哭过，因为她的眼睛有点儿肿，虽然眼睛里没有泪水，但是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他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敢问。放下牛奶，他开始默默地打开书包写作业。
“涛，”妈妈突然开口了，“如果妈妈明天去打工的地方，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的笔停了下来，低着头，咬着唇，憋了半天才说：“可是，我已经达到了你的目标啊！”
“我知道，”妈妈叹了口气说，“我的涛是个乖孩子，老师们都说你很棒呢！妈妈不在你也一样会认真学习的，是不是？”
他其实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他没有开口，他总觉得，就算他问了，妈妈也不会说的，大人不会跟小孩说一件事情的原因，他们只会告诉孩子他们的决定。
妈妈抚了一下他的背，站起身，去厨房里做饭了。
他只好继续低下头写作业。
当然写得一蹋糊涂。
晚饭很糟糕：饭是焦的，一个菜淡得好像没放盐，另一个菜又咸得好像放了两次盐。刘子涛一边心不在焉地扒着饭，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妈妈。
妈妈甚至没有吃饭呢！
这一夜，刘子涛睡得极不安稳，妈妈的房间里一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很轻，却扰得他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声音停了，他听见妈妈的房门吱呀一声响了，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刘子涛在黑暗里辨别着方位——妈妈似乎去了奶奶的房间，这么晚了，她找奶奶干嘛呢？
刘子涛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奶奶的房间，奶奶的房门关着，妈妈和奶奶在小声地说着话。刘子涛把耳朵贴到门边，听见奶奶说：“孩子刚刚好一点儿，你就要走？”
他的心突突地跳着，只听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有什么办法？你儿子就是个大孩子！我一下不看着他，他就不好好上班，我听说他现在天天白天睡觉，晚上打牌，已经开始借钱度日了……”
奶奶叹了口气，说：“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可是小涛怎么办？我们管不到啊！”
“能不能读书，也是命！”妈妈说，“我一个壮劳力，天天在家里带孩子，也不是个事儿，小涛要是争气，我不在他也能读好书，要是不争气，我还能看他一辈子？”
“唉！”奶奶又叹了一口气，“话是这么个话，只是不知小涛要有多难过呢！你是不知道你的这个儿子，自从你回来以后有多成器！”
“要不然我怎么办呢？”妈妈哭了起来，“大的要看着，小的也要看着，总是要挣钱的呀！”
“去吧去吧！”奶奶说，“你们啊！自己都顾不好，生孩子干嘛？”
刘子涛的心落到了谷底：妈妈果然要走了！就算自己很努力，她也还是要走的！都怪自己没用，这么大了，还要妈妈看着，多让妈妈操心啊！
可是妈妈走了，他的努力还有意义吗？经历了妈妈给过的温暖，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生活了，他多么想冲进里面去，抱着妈妈不让她走，但是那该让妈妈多为难？
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就不会离开爸爸，如果妈妈不离开爸爸，爸爸就不会成天打牌欠上债……
说到底，都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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