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竹林，竹林
早晨的校园空气十分清新。
七点三十分，林琳走进校门时，习惯性地往竹林那边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她有了片刻的恍惚——她看到一个清峻的身影从竹林里走出来，那个身影在晨曦里散发出微弱的光，有点像……有点像……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瞪大眼睛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有点像……
为什么有点像……
曾小山？
曾小山跑竹林里去干嘛？
一大早的，他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这件事太奇怪了。
林琳飞快地爬上三楼，冲进教室，曾小山果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在看一本厚厚的书。
林琳冲到他身旁，激动地问：“曾小山，你去竹林干嘛？”
曾小山把目光从书本上收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你去竹林干嘛？”林琳再问了一次。
“竹林？”曾小山眼神十分无辜地问，“什么竹林？”
“刚才，”林琳不死心，“我明明看见你从竹林里出来……”
“咦！”旁边的刘子涛终于插进嘴来，“林琳你莫不是碰到了鬼？曾小山二十分钟之前就在教室里了，你怎么可能在竹林里看见他？”
“我……”林琳终于不确定起来，“你……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
她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边放书包，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如果不是曾小山，那又会是谁呢？这么高，这么清秀，虽然是背光，但这个年级这个身形的……会是谁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苦思冥想里，都没有留意到在她到来之前，教室里只有刘子涛和曾小山这件奇怪的事情。
曾小山的家离学校很近，又不用做值日，来这么早干嘛？刘子涛的家离学校很远，以前经常迟到，今天却提早了一个小时到校，这件事难道不奇怪？
林琳毕竟不是李天乐，她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八卦，她这些天的心思都放在那片竹林里了。她分别在中午和傍晚想要接近那片竹林，都没有成功。
有一次是被大队干部盯上了，他们没有出声阻止，但是林琳知道这帮人相当麻烦，只要她敢再往前一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把她的班级姓名写进小本子里，但他们决不会在此之前给她警告——林琳甚至有时候觉得，大队干部巴不得你犯点事儿，好让他们有事可做，有分可扣。
还有一次是傍晚，林琳借着做值日的机会磨磨蹭蹭，直到校园里的最后一个人也被她耗走了，她才放好劳动工具，蹑手蹑脚又无比兴奋地靠近那片竹林。就在她的脚将要踏进林子里去的时候，她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那个女同学！怎么还不回家？”
是门卫李大爷——一个年近六旬却身强力壮的退伍军人，此刻他正圆睁着他那双黑猫警长一样明亮的眼睛，盯着这个鬼鬼祟祟的女孩儿，这娃娃放学不回家，天都快黑了，要不是他眼睛明亮发现得早，给她钻到竹林子里，搞不好就要被他锁在这校园里头——他正打算锁了门出去参加战友聚会，等他参加完战友聚会，这娃娃怕不得饿死在里头？
这个念头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所以把这个女娃子赶出校门以后他又把校园巡视了一遍，直到确定每一间教室、每一个卫生间的隔间都没有人了，才放心地锁了门走出去。
大队干部，和门卫李大爷——这是林琳这种小女生万万惹不起的校园势力，要是被这两股力量给盯上了，以后干什么事儿都不会方便。
所以林琳只好暂时放弃所有想要潜入竹林的想法，改为每日窥伺，寻找机会。
此刻林琳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眉头拧成了两股绳：她总觉得那片竹林里有古怪，虽然老师只是口头禁止，但那片土地就像给一个无形的结界罩住了一样，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半步——除了早上碰到的那个……疑似曾小山的男生……
曾小山那个时间正在教室里给刘子涛补习数学。这种补习不是每天都有，准确地说，这是曾小山第一次给一个同学补习数学，而且是求着人家来补习的。
刘子涛的数学想要考八十分，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遗漏了太多的知识，短时间能想要提高难于上青天。
上周发完英语试卷以后，曾小山突然在课堂上给刘子涛写了一张纸条：我有办法帮你把数学考到八十分。
刘子涛认真地看完纸条，郑重地回了一句：谢谢，我不需要！
曾小山一边听林老师讲课，一边低头加了一句话：你还没问我用什么办法呢！
刘子涛不耐烦地回答：你不就是想要给我抄吗？
曾小山这次没有写纸条，林老师正好转过头去往黑板上写字，他用很低很低却正好可以被刘子涛听见的声音说：你想得美！
刘子涛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你有什么办法？
曾小山递过来另外一张写满字的纸，小声说：你先把这些公式背完！
刘子涛哭丧着脸，说：下周就要考试了……
曾小山目不斜视地说：随便你！
刘子涛脑海里浮现出妈妈恨铁不成钢的面容，咬了咬牙：行！
曾小山传过来最后一张纸条：下周一，七点十分，我在教室里等你。
——所以刚才林琳进门之前，刘子涛正在咬牙切齿地向曾小山背公式，也不能怪刘子涛背得一肚子怨气，这个曾小山，一边听别人背书，一边还在看他的《资治通鉴》，而且不是心不在焉地盯着书，而是看得津津有味的那种。
问题是他还把刘子涛背的每一个字都听进耳朵里去了。
你见过一边看书看得入港，一边还能纠正别人背错了一个公式的人么？
老师也不敢不这么干吧！
人与人的脑子，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好不容易把公式背完了，曾小山随手从书里抽出一张纸，说：拿回去做，明天交！
一张A3纸写得满满当当，刘子涛却不敢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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