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来的转学生
这一年的九月一日,对于新安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来说,有点不同寻常。
他们得到消息,整个六年级要迁往学校旁边的一所废弃的中学教学楼。那是一栋“7”字形的四层小楼,“7”字的一边指向东,另一边则指向南,楼房每层有六间教室,东边三间、南边三间,整栋楼有二十四间教室,而新安小学六年级只有九个班,所以搬迁的时候,大家十分铺张:整个一楼都废弃不用,从二楼开始,由东向南,按班级顺序排列的是一至六班,余下的七至九班,就挪到了三楼,依旧由东向南排列。
六年九班排在东边的最后一间教室。
教室很旧,墙皮都有斑驳的痕迹。同学们有点不开心,因为他们有“毕业班情怀”——不想在小学阶段的最后一年离开母校到陌生的地方学习。老师们却挺高兴,因为他们说:“教室好大啊!操场好大啊!天啊!还有草坪!还有大树!”
虽然孩子们完全不能理解大教室、大操场、草坪以及大树有什么好开心的,但这完全不影响这个年级的整体搬迁。
对于六年九班的孩子来说,他们最初的活动场所,只是三楼西边的那间教室而已。这间教室目前坐着四十九名同学,二十名女生和二十九名男生谁也没有同桌,因为老师说:“教室够大,谁也不用跟谁挤。”。于是把他们分成了七排七组的一个方阵,也怪学校新买的桌凳都是单人单桌的,才给了老师这样编排的条件。
班主任方老师正在指挥大家摆放桌子,走廊上突然冒出来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叔,同学们的目光都被这位大叔吸引过去了,方老师顺着大家的目光望过去,那位大叔赶紧走了进来,大家这才发现大叔身后还躲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
斯文大叔递给方老师一张纸条,方老师瞄了一眼,跟大叔说了些什么,就把那个男孩子领进了教室。
大家满腹狐疑,却都不吭声,这当然是因为他们了解方老师的脾气——任何时候,只要她在,是不会容许同学样窃窃私语的。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从市里转学过来的新同学!”方老师严肃地说,“他叫曾小山……林琳、刘子涛,把工具间里多余的桌凳搬一张出来……放到……”
方老师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方阵很方,哪里多出一块儿都会损害她心中的秩序感,但孩子总要有地方坐,她为难半天,终于对那两个抬着桌子不知所措的孩子说:“放到讲台旁边吧!”
于是,这个班的总人数由四十九人变为五十人,新同学曾小山,坐到了讲台的旁边,就像方阵前面的总指挥。
下课铃终于响了。
直到方老师的身影完全从教室里消失了,同学们才离开自己的座位。
林苇豪迫不及待地走到“方阵前面的总指挥座位”跟前:“喂,新来的!”
那个白白净净的新同学抬起头看着他,周围的同学也抬起头看着他。
“市里混不下去了往县里跑啊?”林苇豪挑衅地看着他说。
曾小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旁边远远看热闹的同学赶紧围了过来。曾小山站在林苇豪的对面,足足比林苇豪高出了一个头,他低下头,面无惧色地俯视着这个不怀好意的同学。
林苇豪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想打架啊小白脸?”
曾小山没有说话,只是戏谑地挑了挑眉毛:“这位同学,请问厕所在哪儿?”
林苇豪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楼东边独栋平房就是!你先过去,我们厕所见!”
曾小山起身绕过林苇豪,径直往外走去,走到教室门口,他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上个厕所!”
“怂了?”林苇豪瞬间勇敢起来,“过来叫我一声大爷,我饶你不死!”
曾小山在门口停了半秒,转身回到林苇豪跟前:“我不想你受伤!”
“屁话,别以为你个子高我就怕你!”
“你想怎样?”曾小山冷冷地说。
“先扳个手腕,赢了我听你的。”
曾小山皱了皱眉,在林苇豪对面坐了下来。
围观的同学更多了,大家都不说话。
曾小山伸出右手,把手肘立在桌面上,手掌和林苇豪的手掌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他的手比林苇豪的手大一点点,但是手上的皮肤很白皙,手指修长,指尖透着淡红的血色,林苇豪的手却是黑乎乎的,手指很短,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两只手刚刚交握在一起,周围就响起窃窃私语声:“这手长得,跟个女孩子似的,怕是要输!”、“这画面,就是白加黑的组合啊!”
人群中有一个个子不高、留着平头的小男生一直在向曾小山使眼色,曾小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男生友好地说:“我去叫老师吧!”
曾小山冲着小男生微微一笑,简洁地说:“谢谢,不必!”
然后回过头对林苇豪说:“开始。”
两只交握的手陡然用力,白色的那只瞬间变得煞白,黑色的那只瞬间涨得通红,这变化只在一瞬间,林苇豪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怎么也翻不了身。
“咚!”黑乎乎的手很不服气地被压到了桌面上。
白手轻轻地松开了黑手,五根手指微微张开,恢复了淡红的血色。
曾小山飞快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同学,我真的要去上厕所!”
“我不服!我要三局两胜!”林苇豪在他身后大声地喊着。
“愿赌服输吧老弟!”刘子涛拍着林苇豪的肩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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