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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女儿和小外甥去超市逛,女儿看中了一款水果糖,忙不迭地用小手把糖捧进车里,小外甥见了,一脸不屑:“大姐! 这糖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南京那边的酥糖才好吃呢!”
女儿仰起小脸问我:“妈妈,南京的酥糖你吃过么?什么样的糖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
“当然是白芋糖了!”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随后才意识到,原来,白芋糖始终在我的心里,从不曾远离——尽管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闻到它的味道了。
那是一种我儿时很普遍,现在却再也见不到的糖。
小时候,每到入秋时节,我和堂哥表姐们就兴奋地跑到白芋田埂上绕圈圈,看几个叔叔是不是把地里的白芋起出来了。
所谓白芋,是我们皖东老家的特产山芋,也叫土山芋,比起现在流行的洋山芋,个头偏小,眼色较红,甜度要高出洋山芋很多倍。
霜降时节,白芋从地里刨出来之后,妈妈和小姑就一人挎个大竹篮,将白芋放满堆尖的一篮,挎去村前的小河湾里,把它身上沾的泥土洗干净。
回到家,小姑钻进厨房,拿起水瓢,将灶上最大的那口铁锅添满了水,就开始烧火,妈则带领我们几个小家伙,将盆里的白芋运到厨房那种大榆木饭桌上,奶奶早就拿着切菜刀守候在饭桌边了。
将白芋去皮,切成方圆三寸左右的小块,等锅里的水烧开以后,用脸盆一股脑把它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继续加柴,用旺旺的大火猛煮。
煮开了之后,再添冷水,再煮,如此反复煮了几次之后,锅里的白芋就变得非常软,这时候,改用中火,慢慢地炖。
炖了一两个小时之后,白芋里的糖分完全渗了出来,锅里的水变成了金黄色,这时候,用篱笆编成的捞勺把白芋块捞出来,放在篮子里留着喂猪。
这时,我们都扒着锅台,瞅着锅里剩下的金黄色散发出甜香的粘稠的糖液流口水。
小姑敲着我们的头笑:“孩子们,这糖还没熬好呢,你们先去玩吧。”
于是我们一哄而散,到院子里踢毽子,拍火柴皮,玩的时候,我心里始终惦记着锅里的白芋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的影子已经躲到西边老槐树背面了。
我玩累了,玩困了,就跑进厨房,小姑还在灶下用小火细细地熬那锅汁液,怪不得人家都说是熬白芋糖呢,这时间可真是难熬呀。
见奶奶坐在那里纳鞋底,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撞进奶奶怀里,让她抱着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奶奶的怀抱是最熟悉,最温暖的所在,我沉沉地睡着,在越来越浓的甜香里,我猛然醒来,就见小姑捏着我的鼻子笑:“娟儿,起来吃白芋糖喽!”
我蹭地挣脱奶奶的怀抱,扒上锅台一看,呀!大概有脸盆大小,金红色的半透明的糖凝结在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姑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伸进那半凝固的糖块里,用筷子挑起一股糖来,开始旋转筷子,那粘粘的糖就结成一条线,不停地在筷头上缠绕,就像打毛衣绕毛线一样,最后筷头上的糖绕得大概有小孩拳头大小了,小姑才掐断了糖丝,将筷子递给了我。
我忙不迭地接过来,一口咬下去,那种浓郁的白芋特有的清香,那种甜而不腻的口感,成了证明我童年美好生活的经典记忆。
熬好的糖装在一个瓦盆里,每当我顽皮哭闹的时候,妈就说:“叫你小姑给你缠白芋糖吃去。”
小姑就牵了我的小手,拿了根筷子,到堂屋的家堂底下,打开密封的瓦盆,用筷子去缠白芋糖。
那时候通常是冬天,盆里的糖被冻住了,很难缠,小姑穿着蓝色半旧的滑雪衫,脖子边露出大红的毛衣领子,头上扎着一块花手帕,蹲在地上缠呀缠,缠了好久,才将糖缠到了筷头上,而我一筷子白芋糖到手,只要闻见那股甜香,就再也不哭不闹了。
昨天,我回家看望爸妈,突然想起了白芋糖,就问:“妈,今年咱们熬点白芋糖吃吧?”
妈看了我一眼,嗔道:“你怎么想起来的?现在哪还有土白芋啊!都是洋白芋了,没糖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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