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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老人/一、房东老板娘

三个老人/一、房东老板娘

作者: 袅川留云 | 来源:发表于2019-12-24 18:18 被阅读0次

    ​三个老人(一)

    房东老板娘

    从长沙那个老旧而温馨的小区搬走也八九年了,论起对那儿的人的印象,还是以房东老板娘为第一位。

    她清瘦清瘦的,独居,有一女,但我从没见过。在我十岁到十六岁的少年生涯里,从未见过她笑。

    人自然苛刻得很,偶有两次,据说是她女儿来看望她了,就只听见响亮的争吵声。

    她那生起气来高亢的语调十分容易辨认,听着就有公鸡昂头的画面感。配上她高瘦的身型和清癯的面容,加上走路都显出干练麻溜,算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对上了年纪的人感到害怕。

    我爸妈叫她总叫房东老板娘,或者简略些叫老板娘,以至于她的名字我至今没记住,只依稀记得姓氏和她个性一样,生僻得很。

    我们小孩是最怕这类冷着脸的人的,但又最喜欢以对这类人恶作剧为乐。

    因此诸如从后院往她的房子里扔土石块,或者在她家外墙上写些调皮的话,都是那些“无法无天”的小孩最爱干的事。

    我那时候胆小得很,心也确实良善,从不敢做这类出格的事,现在想来真是个遗憾。

    我和她家的外墙仅有的缘分,是曾经在那堵墙唯一的高窗上藏过零花钱,当时许是怕弄丢了,藏了两个硬币在窗户上,用石头压着,心里还觉得挺踏实。

    事实证明那儿也算是个藏钱的好地方,小孩子眼睛够不着,大人又不会去翻上面的砖,也是取了个巧


    提起老板娘,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在于对人对事的“骂”。譬如就这些捣乱孩子,恶作剧完了就跑,等老板娘回到家,看到散落的的碎土或者墙上的脏话,那就该我们这些邻居有“耳福”了。

    这时候她常常会把楼门口的小扫帚用力的攥着,一下一下仿佛带着仇恨的在地上刺啦刺啦地扫,边扫土块嘴里边骂,三句两句总也离不了“小化生子”之类的话。

    那样高的语调,让我总觉得她适合去桥底下唱上一曲。她骂起来也真像表演给人看似的,扫两下骂一句,然后停顿一下,抬起头来对着空气再骂一句,接着继续扫继续骂,如此往复,有节奏得很。

    假如另有什么事情招惹到她了,譬如沾满泥巴的车轮在她住的楼门口留了个印记,她也是必定会破口大骂的。

    这样的事情多了,就对她“爱骂”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相反,有些时候还觉得她这样有用得很——小区里的宠物猫狗绝少在附近排泄,因为主人担心挨骂;外来的车辆也不敢在楼门口乱停,显得有规矩得很。大家都知道附近住着这么位厉害角色,反而显得井然有序多了。




    和她骂人时候“严谨”的动作相称,她的衣食住行无不透露着古板和条理

    用我妈的话说,她吃饭是吃猫食,吃的极细极慢极少,但这点我没见识过。她住的那屋子,我是绝对不敢随便进去的,自然对她的饮食习惯无从目证。

    偶有一次进她的屋,还是我妈嘱咐我给她送个东西。那是个炎热的大夏天,但走进她家却很阴凉,再加上脑子里全是她严肃古板的神情,不由就心里有些悚然。

    那时她在厨房,我只好在厅里等了一会儿。

    我至今记得站在门口的我是那么的局促,都没胆子再往里迈上几步。从客厅来看,她家的家具都是深色调的,陈设简单,毫无冗杂。

    我记得只有柜子上盖着白色的镂空桌布,其他装饰都简单到失了印象。墙壁、地面都十分干净,东西绝无杂乱。

    不知是不是我那时太矮,记忆中她家的桌子椅子看起来都高高瘦瘦的,和她竹竿一样的身型十分相配。

    至于更里面的房间,从客厅的门往里看只能看到房里的窗,井字形的铁栏杆加上雕花玻璃,算是老式窗户的标配。

    她在厨房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没有什么声响,只有最后似乎是洗手的水声传了过来,接着就是她走过来说了什么话,后来就记不得我是怎样离开她家的了

    她和我家最大的联系,就是我们租过她闲置的房子。那是个十来平米的小单间,为的是给我睡觉和学习用。

    单间的门和她屋子的门分处一个墙角的两边,我就这么和她做起了隔着一堵墙的邻居。

    按理说爸妈给我租个小房子我该是特别兴奋的,因为一直想有自己的空间放书、写字;然而租了这单间之后,日子可以说是过得谨小慎微。

    房东老板娘不仅自己不发出声响,显然还不喜欢别人发出什么噪音。假如我在房间里动静太大,她肯定会因此对我施展骂功,

    但是我从住进去开始,就没闹出过大的动静。这也算变相让我安静地学习、看书、睡觉。

    因此,平常只有在家里待到晚上,准备去学习、睡觉,才会跑去这个小单间里。

    不得不说,那段时光是我活到现在为数不多的极其规律和安静的日子,我的性格很大程度也是这样磨炼得十分安静了。

    等我入了高中,就几乎一个月回一次家了,加上她深居简出的性子,我几个月也见不了她一面。

    后来爸妈决定搬家,我那时还在学校,所有搬家事宜都没有参加,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小区。当时年纪太小,也没生出什么怀念的心思,几次路过小区都懒得走进去看看。

    直到大学时候回了趟长沙,骑着自行车路过附近,忽然就想去看看那个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那时候是傍晚了,熟识的那些嗲嗲娭毑正是该出来散步,到楼下就碰到了住在六楼的范娭毑。我夏天没少吃她家的冰棍,见了倒也热情,张口就叫“娭毑”,连范字都省了,显得亲切。

    “啊呀,国(音)是小王屋里崽啦!长国大了!”她比我更亲切。

    寒暄了几句,我就开始庆幸只见到她一人了,要是老街坊都这样来一遍,我怕是再也不敢有回去看看的想法。

    我站在十来米远的地方看了看以前住的小平房,门上还是我们家当时刷的红漆,眼看着都快掉光了。

    昏暗的屋子里也不知是谁在住,也不好再靠近去张望。脑袋往右扭就是老板娘住的那栋房子,安安静静的样子似乎从来就没变。

    楼道口的扫帚和其他杂物也都老实地在老地方呆着,仿佛在她的命令下连这些器物也不敢私自乱动。没什么可看的了,我打算走。

    骑着车,浓密的香樟几乎把阴影盖满了路面,加上湿润的空气和老旧的楼房,我才感到真真切切的回到了南方。

    骑到街口,有家养的鸽子在地上落下斑斑点点的鸽子粪,这些回笼的鸟们咕咕咕咕的烦人得很。

    我一回头,最后一点夕阳照在街的尽头处,那棵伫立在老板娘厨房窗外的小树,已经那样的笔挺了



    END

    /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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