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的逆袭

原创  木啼

好人的逆袭

一个消息让整个学校都炸开了锅——李康到教育局把校长给告了！话说李康在学校里工作已有十余年。这些年来，他一直是领导和同事们眼里的好人。

（1）

这所小学在城郊，规模一般，每个年级六个教学班。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县城附近乡镇没法进县重点学校的农村孩子。

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在外打工，他们就由老人看管。想指望家长配合老师的工作——难！这给老师的管理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工作量无形中增大，多数学生的学习成绩却难以提高。

当年李康刚到学校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叫杨言，女的叫彭莱。学校里有三个缺，一个是毕业班，一个三年级的还有一个是四年级的。

“你们看看有什么意向啊？”校长看着他们仨不紧不慢地说道。杨言和彭莱抢在前面把三四年级挑走了，剩下了六年级。 校长望着李康，笑着道“小李啊，六年级可是我校的窗口，干不好局里可是要点名批评的哟！”听完校长的话，杨言和彭莱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李康也笑着答是。

过了段时间，李康和办公室里的其他教师已经熟识了。在一次闲聊中李康得知以前教他这个班的张老师嫌该班成绩太差怕毕业时出丑，于是请校长把他调去教一年级了。大伙儿的言语中充满了对李康的担忧。李康却笑着说“没事儿，总得有人教不是。”大伙儿对李康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康总是全校第一个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日复一日终于熬到了毕业考试结束。成绩出来了，李康所教的数学成绩不仅没倒数，还跃居全年级第二。这个结果让大伙儿大吃了一惊，在背后啧啧称赞。李康依然很淡定，不骄不躁。有人纳了闷：年纪轻轻竟能如此淡定？

李康从小生活在乡下，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家里的活儿主要靠李康帮着妈妈干，有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弟弟妹妹。

打小他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是大哥，凡事你得让着弟弟妹妹。”日子久了，李康就养成了凡事都先让着别人的习惯。上学时让着同学，工作时让着同事，在他看来已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2）

后来，同事们都发现了李康是个谦让豁达的好同志。于是，有什么困难大伙儿最先想到的就是找李康帮忙。学校里有啥安排不下去的棘手工作，校长最先想到的也是李康。脏活儿累活儿没少干，但除去得了不少的口头表扬外，啥实质性的奖励是一点儿没捞着。

头几年还好说。后来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家里家外事儿多，开销也越来越大，李康还是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老婆实在看不下去便三天两头的和他吵：“你这个傻瓜缺心眼儿，别人都知道顾家，你可到好整天吃着家里的饭白帮别人干活儿。这么些年，你干了那么多份内份外的工作，学校里给过你啥好处？连一张破奖状都没捞着吧？别人在背地里把你当傻瓜使，你还真当自己是活雷锋了呀……”

起初，李康只当妻子是生气说气话。后来，慢慢的他也意识到了大家真把他的好脾气当成了好哄好骗。

就比如和他搭班的邱老师吧，年纪不大却仗着家里有些背景在学校里混日子。他迟到的时候就打个电话让李康先上，不想来的时候就干脆让李康帮他上，这样不请假就不会被扣全勤奖。李康没少替他上课。

可是，一天早上孩子感冒发烧了，李康得送孩子去医院。他给邱老师打个电话，请他帮忙上节课，邱老师在电话里不带感情色彩的“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下午李康刚到学校，教导主任就叫住了他：“李老师，今天上午你的数学课时你们班的学生全在操场上玩耍。学生说你没来，你也没跟我们请假只能给你记旷工半天，扣除本学期的全勤奖。你下次有事提前给我们请假，不然出了什么安全事故，你要付全责……”

李康垂头丧气地到教室一问才知道：邱老师告诉学生他有事不来上数学课了，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于是，学生们全都跑到操场上去了。

不一会儿，邱老师来了。他看到李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闭口不提上午的事。李康被自己救的蛇咬了，除了自责外也只能忍气吞声。类似的白眼儿狼还有好几个。

（3）

转眼今年评职称的日子到了。每年一到这时候整个教育系统上上下下草木皆兵。能评上职称与否直接关系着涨工资，谁会不想要？争斗是不可避免的。

老师们在心里来回的盘算着谁会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然后摩拳擦掌准备出击，整个学校的空气不仅紧张还充满了火药味儿，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校领导们则忙着权衡各方利益，尽最大的努力让事情和平解决。局里则祈祷着下面能自己把问题解决，不要闹到上面来。

想想以前都是校长提前私下里找李康谈话，给他做思想工作：李老师啊，我们都知道你工作干得多干得好。可王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如果按硬指标来比的话他这辈子都没指望能评到职称了。但一个老同志在我们学校工作这么几十年，这么件小事都解决不了我怕老同志会寒了心。你年轻有为机会还多得是，你先让给王老师，下次你再评……”

真到了下次又会冒出陈老师朱老师，家庭困难爱人没工作老人生病等等。总之，李康等了几个下次也没轮上。

回到家是免不了的一顿数落，李康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校长都把话说那样了，不答应吧显得太小气。可老婆数落的也在理。自己只能默默地受着。

（4）

李康已经想好了，今年说什么也不让了：让了这么多次，校长允诺的“下次”也该兑现了；因自己的谦让得了便宜的那几位老师从来没一人表示过感谢，甚至还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想想自己再不拿出点行动来在老婆面前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一大早，李康刚走进校门就看见校长微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李康一看校长那熟悉的笑容便明白了他的来意。“校长，我知道您要说啥。今年我说什么也不让了。我也有家，有妻儿老小要养活。以前让了那么多次，我是念着同事情分。您总说下次下次，我想这次也应该兑现了吧！”李康抢在校长开口前把态度摆明了。

校长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学校里出了名的老好人竟会跟自己这样讲话。是的，这是李康十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干脆直接地拒绝别人。

下午放学后，全校教职工在会议室开会，研究评职称的事宜。会上，校长板着面孔坐在主席台中央，让教导主任念领导班子新制定出的各项评职称的要求和打分细则。

李康越听心越凉，这么多年他为学校做的脏活儿累活儿一项都不在加分之列。反到是比自己小几岁的教研组长欧老师样样都在加分行列里了。欧老师是副校长的侄儿，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这会儿，欧老师正面带微笑卖力地做着会议记录。

李康想着这几年他为学校和帮助同事们所做的点点滴滴，想到今天早上校长向他走来时的表情再看看他此时次刻的模样，再想想刚刚莫名其妙钻出来的“新规”。李康顿时怒火中烧，拿上自己的东西冲出了会议室。

这些年来，大伙儿已经习惯了李刚的好脾气，人们似乎都认为他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5）

第二天早上，李康没来上班。大伙儿各自忙着上课，没人会去在意别人在干嘛。

校长像往常一样在办公桌前刷着电脑。突然他的手机铃声——金志文的《远走高飞》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教育局人事股安股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怎么搞的？你们学校的李康到局里把你告了。态度坚决得很，看样子可不好打发呀。你赶紧来一趟……”

放下电话，校长想故作镇定，可他的心却咚咚直跳。他的大脑在急速运转，他要赶紧盘算出李康的手上可能掌握的筹码：

去年，他跟我一起去搬运校服，商家给我回扣时他会不会看到了？

前年，陈老师为了评职称给我送礼的事儿他会不会知道了？

……

校长的额头沁出了冷汗，脚竟有些沉重，怎么也做不到像往常一样健步如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