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赤鸦来访

作者: 凛然说笑 | 来源:发表于2022-04-14 15:59 被阅读0次

     文/凛然说笑

       恍惚间,老人沙哑的声音如苍风贯耳:“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生而注定强大吗?”

      她摇头。

      “因为他们注定要肩负起更大的责任。”

      他眯着眼笑,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姓氏是‘朝焰’吗?”

      她依旧摇头。

      “因为每当江河大国陷入危险,我们朝焰氏便是结界,是能燃烧自己,照尽黑夜的太阳,这是我们与神明、与世界的约定。”

      他俯下身,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锦华,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点头,目光如炬。

      “替我守护好这里,我走了。”他背过身去。

      她慌忙伸出手,连他的衣袂都没来得及拽住,就见碎片似的背影在她的泪眼间彻底沦为泡沫。

      “爷爷——”

      她失声。

      残烛的火苗被风惊扰,忽明忽暗地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不得不紧锁眉头,猛地睁开金眸,倦意仍未了,两指抹过濡湿的双目。

      她拾起几沓的厚重的麻纸,整理一番,随手撂在一边,抬头惊觉窗外景色早已更迭,夜幕冥冥,侧耳即听一片雨哗,乱了思绪,只好闭目,深呼吸。

      朝焰氏为驱魔名门,但自爷爷长逝起,日渐衰落。父亲野心毕露,竟然早已勾结魔兵妄图霍乱茗都,自得其利,败坏巫门风气。

      朝焰氏二十五人里,锦华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接触最多。姐姐诛云通情达理,但善书画,不善驱魔道,又因为是女流,在家中也没有太多话语权。奈何哥哥流年追名逐利,一直对锦华心怀不满,使诈将她关进地狱道。

      叔父、堂兄和堂弟驻守北地,对抗魔兵。而姑母拜入道门,潜心隐居。下人虽悉知此事,却不敢作声。如今整个朝焰氏已无人能阻止父亲。

      爷爷早年定下一对一决斗的规定,用以来选拔出最能胜任家主一位的人。

      锦华便用了一整年杀出地狱门,对父宣战,通过打擂的方式,主动揽下了家主一位,阻止父亲为非作恶。那时,她的咒术水平已经远高过父亲。本来只是想让他暂时下位,深思改过,却不料对方偷袭,而后被她身上的金刚咒反弹招式致死。

      她一直因为父亲整日暴虐母亲而对其怨恨不已,但当她真看见那可悲的父亲半身靠树、跪坐在血泊里时,她也不禁鼻子一酸,默然躬身。

      事发不久,在地下室,她又一怒之下将兄长流年驱逐出朝焰氏。不光是因为他利欲熏心,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名望,勾结鬼市的商贩买卖妖魔,再亲自祓除,向上邀功;还因为他荒谬至极,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诛云,把她禁锢在此,并强迫她与他终生厮守。

      流年从此下落不明。

      后来,外界传言说她辣手弑父、趁兄长不在而谋权篡位。很长一段时日,她都被人另眼相待。但她既为家主,就理当肩负重任,索性厚着脸皮代替爷爷处理茗都会内阁的事务。

      前不久,她受朝廷委任,去绯雨镇捉几个企图暗刺皇帝的叛贼。他们来自一个由武门高手结成的神秘组织——杀生阁。他们以武师叶青瀚为首,杀妖,杀魔,也杀人。只要有人出钱,他们就接任务,不管是神还是佛,统统杀个遍。

      自诩顶尖高手,居然也会无耻偷袭,结果一个被她一巴掌甩飞到河对岸,摔成痴呆了。这下线索被她自己切断了,还被朝廷那帮迂腐老臣数落一顿,现在只能重新调查。

      真可恶。她明明不是故意的。那帮老头真麻烦,人情世故也麻烦。

      本打算利用近期的闲暇直接动身前去追查杀生阁,弥补过失,却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吱呀”一声响,她遂睁眼。一个四只眼睛、遍体赤红的灵鸦迫近木窗。灵鸦松喙,把衔着的浸了雨渍的黄皮信丢在爷爷的书桌前,展翅掸水,落下一羽,纵身出窗,很快没了影。

      她拆开信笺,纸上一纵纵文字跃入眼帘:

      “先闻老友天胜寿终,事务繁忙,无暇悼访,致歉,愿能平安转世,再相共饮。另有一事相求现任家主,近日,吾将往五毒岳一带接管腹地。途径淮南传达更正条例,闻异事诸多,驱魔士十三人妖力尽失,形如空骨,恐有妖魔作祟。地方御行军皆协助庆典备工,对此置之不理,然民间驱魔士往者多死伤惨重,抑或下落不明。茗都会告急,但要事在手,分身乏术,望贵主偕同众驱魔名门助力淮南。暂勿告知朝廷,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最末还留有一列——“南座,朱雀门守,友,出神重宇”。她翻出抽屉里盖着“出神”二字纸张的旧信件,比对一番:圣上御赐的龙图印章在尾,也确实出自朱雀门守的遒劲之笔。

      就算爷爷转世也无法与你共饮,除非…莫去想些不礼貌的。

      不过,事态已经严重到要号召众门了吗?

      淮南乃除茗都、北地、东凌、边西外又一大关,再加上其本身得天独厚的水利条件,四通八达,矿产汇集,堪为重中之重。

      早些时候听闻有魔兵作祟被剿除,她还怀疑南御行军故意夸大其词,而今看来,应当属实,只是祸根未除。

      倘若淮南不得安宁,兵吏坐视不管,不光当地百姓含怨,护地灵也会遭受磨损。长此以往,秽物累积,妖魔横行,如若魔气遍及水路,将直通京城。到时再作处理,必定棘手。

      这下好了,在那皇帝只放宽了不到十日的修整期里,究竟该先去哪?之前她为求这十日还险些惹得龙颜大怒。若不是看在爷爷与那皇帝老儿有几分交情,她才不给他好脸色看。

      任杀生阁再怎么兴风作浪也无法小人得志,而淮南情况殊甚,不宜耽搁。她决定先去淮南揪出那个窃取他人妖力的罪魁祸首,如果路上能遇到杀生阁的党羽便再好不过。

      茗都会行事隐秘,不会让太多御行军知晓此事。况且,这件事她一人应该也能解决。

      出于对自己的自信,她想着不久就能回来,便没带太多行李,把爷爷的笔记放进包袱里,像往常那样穿上内侧满是纸符的黑袍。

      “锦华大人,您要出远门吗?”元芷从亭中探头,把眼睛睁得溜圆。

      雨仍未止,不过,糟糕的天气好歹能让朝廷来的那些家伙变得迟缓——这未尝不是个脱身的机会。

      锦华点了点头:“嗯,这府中太过冷清,是时候封上了。”

      前阵子,阿姐嫁给了五皇子。

      下人们多是畏惧锦华,所以找借口离开了。有的年迈归家,有的带着工钱还乡,还有的则当了宫女和太监。

      现在府中只剩下锦华和元芷了。

      “如果上次那几个御行军又来找我,千万别透露我的行踪,府上的结界都被我强化过,他们应该会知难而退,你不必担心,他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她看着元芷,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补充道:“等天晴了,你就别打理院子了,洗了衣服就回家去看看你爹和你弟弟。”

      元芷自打来了府里就极少归家探望亲属了。她虽看着笨,但是勤快手巧,明明年纪还小,却总是争着抢着做些脏活累活,府中上下无人不喜欢这丫头。

      “谢大人!请大人稍等,元芷这就去拿伞!”女孩子甜甜地应着。

      在元芷的印象中,锦华对府中的下人也如对待至亲般好。

      但是,她是后面才来府里,对锦华了解并不多,听其他下人说:锦华自从母亲过世后,就像变了个人。

      因此,元芷为了报答锦华对自己的照顾,总会绞尽脑汁。

      可对方常常摆出一副“我不需要”的疏淡态度,这让元芷也无可奈何。

      “不必,我用避雨咒足矣。”

      “那…大人保重。”

      “你才要多小心,回去路上要是遇了妖,就按我教你的那样用咒,”锦华特意指了指元芷褂上的小囊,“使用咒符时不得分心。”

      “是!”元芷不停地点头。

      锦华立在宅门前,仿佛还能听见这个巨人安睡的鼾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碎网四荡、但好在没有丝毫破损的匾额,便动身了。

      她手拈黄皮纸符,低吟咒文,尽管大雨倾盆,却一滴也触不到周身衣物和肩上的包袱,全像打在一层隔膜上似的弹了出去。

      “大人!”府门张开的同时挤出一句呼喊。

      锦华又转过身去,望见狂奔的元芷和那丫头在雨中模糊的白裙。

      “大人再等一等!元芷马上回来!”小姑娘举着木伞,提着裙子,抢先一步闯进雨幕。

      “你这是做什么?”锦华想拉住元芷,迟疑之际,出手略慢。

      “大人爱吃糖饼,那家平时下雨了也不爱收摊,元芷再去买些回来,你路上吃!”声音渐远。

      糖饼是锦华以前喜欢的玩意,已经三年没吃过了,有时候会有点怀念,但也不是非吃不可。

      “我……”她见暴雨如注,欲言又止,干脆迈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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