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用了二十年，我才学会拒绝！

我来自农村，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学历与离奇的经历，不过是跟千千万万进城打工的女人一样，出卖力气与时间，挣着流水线上的辛苦钱。虽然后来也有幸嫁到了城里，但老公也只是普通的小市民，而不是童话中的王子。能改变的只是身份，而不是命运。穷可以说是贯穿我生命的唯一话题。

小时候家里就很穷，虽然那会我学习挺好的，但家里的实际情况在哪里放着，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能够改变的，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了钱的重要性。辍学之后我就随着村里的长辈们来到城市，进入工厂，成了一名流水线上的纺织女工，一直干到现在。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的大哥和小弟，父母在怎么辛苦也没想过叫他们去辍学，大哥后来上到了大学毕业，小弟也是。在我心里因为这件事无数次的埋怨过父母。心里总是想着，如果我是大学生，今天的生活也许会有所不同。但当母亲在我眼前抹眼泪的时候，我又狠不下心来埋怨。

我的父母并不懒，和大多数的农村老人一样勤劳善良。父母在农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打扫卫生，收拾庭院。除了自家的土地之外，还租种了二十亩粮田。一年到头，我没见他们休息过，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家里数钱。但即使这样，父母依然很穷。房子还是八十年代的盖的红砖房，院墙上都长满了杂草，家里已经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能用的电器，就是一台电视。

九八年我结婚的时候，夫家给了八万的彩礼，当时在我们村我是头一份，整个村里没有比我的彩礼更多了。但到出嫁的时候，父母给我的陪嫁除了几床被子之外就是一些锅碗瓢盆，虽然看着热闹，但谁都心里有数，花不了多少钱。

那时，我没有埋怨，毕竟大哥还在上学，小弟刚拿到通知书。如果我不把彩礼留下，家里应该会揭不开锅吧。走的时候，我妈抱着我一直对我说，对不起，闺女，可苦了你了！以后要是不好过尽量忍忍，爹妈对不起你啊！家里穷，没法子！那时，我哭着说，没关系，您就放心吧！

刚嫁过来的那几年，我一直生活在公婆的白眼之下。但我丝毫也不生气，特别是等我有了儿子之后就更理解公婆了，将来如果我儿子娶媳妇的时候，要是儿媳妇一分钱彩礼都不带回来，我也得天天给她白眼看！

但理解虽然理解，但还是避免不了心里憋闷！时间长了，我和老公之间就会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而爆发争吵。那时的我，年轻而又倔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吵起架来声音尖利，表情扭曲，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泼妇形象。不可避免的，我的婚姻走向了尽头，老公成了前夫。

我独自走出了那个家，孩子留给了前夫。我搬进了单位的集体宿舍，过上了两点一线的日子，每天我都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之中，无休止的加班，如同一个机器。只有到周六去接孩子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的人气，觉得我还活着，我还有是个女人，是个母亲！

离婚的第二年，大哥结婚。对方要求在北京购房，家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我妈又到厂里来找我，看着当初四十多岁，但面相如同六十岁老人的母亲，我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我拿出了这些年的积蓄，但远远不够。后来父母卖掉了家里的祖屋才算是凑够了首付的钱，但大嫂又提出要彩礼！家里实在是没有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去借。但我又能找谁借？没有办法，我只好找到前夫，前夫在沉默了很久才问我，“婷！你能确定这是最后一次吗？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弟弟。”我茫然的看着前夫，突然发现，他说的真对。但家里还等着钱娶大嫂，我只好违心的对前夫说“帮我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

离婚后的第五年，我终于还清了借前夫的钱，本来以为会松一口气。但小弟也该结婚了！父母这些年没攒下什么钱，只好又来找我。但我也实在是没有了，唯一办法还是借。万幸的是，小弟比较努力，自己负担了大部分，我们只给凑了一些也就够了！

离婚的第七年，我和前夫复婚了。是我去找的前夫，我告诉他，我大哥和小弟都结婚了，外面的欠款也都还完了，我想回来过日子。前夫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跟我去办了结婚证。离婚七年之后，我第一次完全放松的和他躺在一起。那晚我说了很多，我爱他，我不想连累他，如果这是我命中注定的苦，我只想一个人承受。他只是淡淡的告诉我，他知道！

复婚后，我们有添了一个女儿，儿女双全。对我来说生活更有奔头了，甚至期望着有一天，我也能看着儿媳走进我的家门！

但今天，我妈又来了。已经六十多的她，比大多数的农村老太太还要显老。长年的劳作已经开始侵袭她的身体，以前挺直的脊梁早早的就弯曲了下来。深陷的眼窝布满了血丝，还没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哥的儿子没考上高中，大哥想送孩子去英国留学，大嫂跟着一起去，要家里支援五十万！但家里这些年根本就没什么大的收益，翻箱倒柜才拿出了八万块钱。我妈没办法，只好又来找我。说老实话，这几年我手里确实有点积蓄，但儿子马上就要上高中，接下来花钱会如同流水一般，我怎敢轻易的说借。何况是这种有借无还的借！

我妈拉着我的手，又一次泪流满面，又一次苦苦哀求！“闺女，求你了，帮妈过了这个坎吧！在伸把手，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最后一次！咱老王家可就这一个孙子，可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闺女，你跟女婿说说，先把预备给小龙（我儿子）上学的钱借我们！我们保证等小龙考上大学就还给你们！行吗？”

看着泪眼模糊的母亲，我第一次感到了一丝的厌恶。妈啊！妈啊！你是一个母亲，我又何尝不是！你想着王家唯一的孙子能成龙成凤，我又何尝不是！但为什么我要为了大哥家的孩子，亏待自己的孩子？就因为我是你女儿？我想不明白，也无法明白。我第一次狠下了心肠，对着母亲说“妈！二十年了！你就放过我吧！小龙也要上大学，我也是一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