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湾怪谈第7章
于麦这一晚上在警车后座上度过,到了早上他被车载无线电里传来董旭的声音惊醒,“麦子,找个地方简单洗漱一下,我一会回去,咱们去第二人民医院,大夫说姜大成快醒了,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收到,师父。”
于麦奋力爬起来,看了看手表,六点四十五分,刚睡了三个小时觉,感觉眼皮黏在眼球上,小腿走的酸痛,手臂上被灌木划伤了几道隐隐作痛,虽然有几千个警察,联防队,工人,村民协助轮班,昨晚的找寻依然一无所获,黄佩佩像从这个镇蒸发了一样。
时间紧急,于麦看了看周围的大道,大部分商店都没有开门,小跑着去一家比较熟悉的小旅馆借用了一下洗漱用品,简单抹了几把脸后匆匆返回车里,董旭很快赶了过来。
“吃吧,师父。”于麦刚买的面包火腿肠递给董旭,累了一晚上的董旭接过来狼吞虎咽,于麦松开离合,警车一路向第二医院驶去。
“师父,我在想,前几天姓赵那个学生溺死在水里,黄佩佩会不会也出这样事,那个池塘打捞过了么?”
“昨晚都捞了几遍了,没有,今天一早上,领导把水利局的施工队找来了,把水排干了看看吧,希望不在里面。”董旭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口面包吞进肚子里,两眼累的几乎睁不开。
于麦扭头看了看董旭,四十五岁的董旭两鬓斑白,马上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他和老婆感情不和早就离婚了,有个女儿在市里商贸学校念书,昨晚他几乎一夜没合眼,拒绝轮班,亲自上阵和联防队员一起把联合学校周围每个能藏人的角落都找遍了。
在路上,董旭很快就睡着了,口水从嘴里流出来滴答到裤腿上,于麦看他太困就没叫醒他,医院离得不远,刚停下车,董旭就睁开眼,抹了抹嘴,说:“咱们走。”
进了医院,两人直奔姜大成的病房,门口有两个联防队员守着,这是所长的命令,姜大成现在是找到黄佩佩的重要目击人,昨晚的事情确实十分蹊跷,所以所长直接派了董旭这个有经验的老警察来处理。
姜建国和赵秀娟端着脸盆毛巾从洗手间走过来,一眼看见董旭于麦过来,姜建国忙打招呼:“董旭同志,于麦同志,你们怎么来了,黄佩佩找到了没?”
“我们来看望大成,顺便问一下昨晚的情况。”
秀娟很惊讶的问:“还没找到?这闺女去哪了?可急死大人了!姜大成这彪孩子,净给大人添乱惹麻烦!警官,这有油条和包子,你们吃不吃?”
两人摆手表示自己吃过了,秀娟说:“我和建国请了假,今天帮你们去找人,怎么也得把孩子找到啊,这才八九岁的孩子,能去哪呢?”
这时,戴眼镜的医生走出来,说:“孩子刚有些清醒,精神紧张情绪不稳定,不要进去太多人。”
秀娟立马把脸盆毛巾丢给姜建国,哭着走进去,喊道:“我的小祖宗哎,吓死恁娘了!”
董旭和于麦立马跟了进去,姜大成静静躺在病床上,两眼半睁着,神色迷离,四肢直挺挺的,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
“妈。。。妈。。有鬼”姜大成吐出一句,虽然吐字不清,大人都听清楚了。
“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去那个鬼湾玩,你这个熊孩子到底还是去了,还把黄佩佩骗去,你快和警察叔叔说说,昨天晚上,那里发生了什么。”
“佩佩。。。佩佩她被。。。小燕抓走了!”
四个大人一头雾水,“小燕”是谁?
“大成,你清醒一下,小燕是谁?是不是人贩子?”秀娟摇了摇姜大成伤痕累累的手。
两个干警立马警觉起来,如果是这样,有扩大排查范围的必要。
“小燕是鬼,把佩佩抓到雾里去了!”大成迷迷糊糊的说。
姜建国在一旁听了一会,说:“那个字念魇吧,小魇,三声”抓起桌子上的纸笔把这个写了出来,给他们看。
“意思是梦中的魔鬼!”姜建国说,“我儿子一定是累糊涂了,什么神神鬼鬼的,我觉得你们问不出什么来,黄佩佩难道是被人抓了?”
这条线索很重要,董旭说:“麦子,你在这看着,陪着家长继续询问,我立马去楼下打电话!”
董旭这边刚刚下楼,一个男人提着罐头零食就腾腾上楼来,联防队员拦住他:“不准进,你是谁?”
“我是制药厂的,叫刘龙升,来找我们厂的姜技术员,听说他儿子出事了,是在这个病房么?”
姜建国出门去打招呼,两个人在门口攀谈起来:
“早啊,刘主任怎么来了。”
“建国,我来看看大成,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现在看起来没事,脑子还糊涂着,有点累着了。”
“过来,有事找你。”刘龙升拉着姜建国,两人往楼下去了。“这人是谁啊?”于麦看他们走了,问赵秀娟。
“刘龙升是大成他爸单位的销售部主任,是刘晓钧的爸爸,大成经常和刘晓钧一块玩,他们家住在家属房三楼,和我们一个单元,那天你找他们的时候,大成就在他们家玩。”
“哦,那你们是老同事,关系很好吧,这么早就来看他。”
“哎呀,一般般,刘龙升这个人吧,脑袋没毛,锃光瓦亮的,可是满脑子鬼机灵,适合干销售挣大钱,我们厂长赵仕东可器重他了,要不能提拔他当主任,我们家建国脑子呆,木,在单位里穷干活受气那种,两家也就是孩子在一块玩,话说不到一块去,今天不知怎的,刘龙升倒是关心起我们来嘞。”
赵秀娟说着,用毛巾给儿子擦了擦脸,说:“儿子,没事了,啥鬼啥神也不是警察叔叔对手,还知道啥,跟警察叔叔说说。”
“都是我的错。。。呜呜,我不该去和黄佩佩打赌。。。”带着悔意的泪水顺着大成脸颊流下。
“这黄佩佩真是个好女孩,每次家长会他们班主任都夸这孩子咬钢嚼铁,是班干部的材料,这次弄成这样,我和建国一定想办法帮忙找,还有,警察同志,学校那口老深的池塘是真的邪!别不信!”
“秀娟嫂子,咱们社会主义国家,不兴那套唯心主义逻辑,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么?”于麦警官反问。
秀娟说:“当然有凭据!我娘家是联合中学西边老树屯村,我从小在那里长大,听老人说,解放前,那里有口娘娘泉,传说太岁娘娘就住在那口泉水里,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无生老母,所以当地人在泉水旁建了一座庙,日日燃香祭祀,祈愿求子或是祈雨,可灵验了。。。”
赵秀娟把解放后自己亲眼看见父亲带头砸庙修水利的过程绘声绘色的讲给于麦,于麦耐心的听完了这个离奇的故事,尤其修泉水的时候喷血水,和念毛主席语录驱邪的情节令于麦印象深刻。
于麦问:“那时候嫂子多大?”
“大约七八岁,和我们家大成这年龄差不多,不过同志,那天我和我们村二芳可亲眼所见,绝对不撒谎,不信你可以去屯里找她,她现在还在家务农,当年她也去看了拆庙,我们现在过年还常常聊这些事呢。”
于麦眉角蹙了蹙,说:“我也有个故事要讲,姜大成小朋友要不要听?”
“快谢谢警察叔叔!”秀娟说,姜大成在床上点点头。
于麦接着回忆起来,“我爸爸是四野的炮兵团政委,当年在林彪刘亚楼他们指挥下南下解放全国,在江南水乡一个乡镇驻扎。。。”
“那地方不大,江南风水山水秀丽,炮兵团装备太多不方便往县里驻扎,直接就在村里扎营住了,权当是度假休整,那时候南方并没有完全解放,不少山上还有敌特土匪活动,因此炮兵团他们特别小心,每天日夜轮岗,等待上级的下一步命令。。。”
“有一天夜里,警戒哨声突然响了,有个小兵战战兢兢的找我爸爸报告说,前面坟丘隐隐约约有个穿白衣长头发的女人踱着步,我爸爸一听,立马带了一个班的战士前去搜索,结果除了乱葬岗草皮子,什么也没发现。”
“喔!”秀娟惊叹,大成也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听。
“第二天团长听说了这事,派人加强了值岗人数,结果两天后的晚上,又有战士报告说远方坟头那边出现不明身份的白衣女子,团长当即下令所有战士起床,全团几百号人紧急出动,荷枪实弹把整个乱葬岗围了个严实,一寸一寸土地搜索,怪的是,仍然没有找到女子。”
大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紧抓母亲的手。
“后来有的战士找当地人打听,当地人说,民国的时候那里就是个乱葬岗,有一天有个戏班子在县里搭台演戏,有个女戏子很漂亮,唱的黄梅戏很好听,恰巧被路过土匪头子看上了,土匪头子带人送钱给那个戏子,想买下戏子,结果被一口回绝了,土匪头子一生气,带人在路边埋伏着,趁戏班子唱戏归来,刀枪齐下把女戏子拉倒乱葬岗杀了,从此,当地人在晚上经常能看到那个戏子带着怨气在坟地里嗯嗯呀呀的唱戏。。。这下流言就在团里传开了,有些意志不坚定的战士说惊扰了民国的鬼魂,我爸爸那个气啊,新中国都马上都要成立了,还有人相信的这种鬼魅魍魉的怪谈,于是向团长反映,团长下令,把团里两门美国155毫米榴弹炮,十多门日式75毫米山炮组织起来,等了几天晚上,直到有一天晚上,又有站岗的战士报告说白衣女子又在坟地出现了,早就做好准备的战士调校好炮口,二十门大炮齐发,把一百多发炮弹打到一公里外的坟地上。”
“轰!轰!当时炮弹像下雨一样落到那地,声音惊天动地,把坟地轰的连草都不剩,第二天,团长带人去乱葬岗查看炮击现场。。。”
“他们找到什么了?”秀娟问。
“我爸爸说,乱葬岗都轰平了,除了一个个弹坑,什么也没有,不过。。。那天后,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就再也没出现过,就是这样,两个月后,他们团跟随大部队挺近大西南,再也没回那个地方。”
“是吗,哈哈!”秀娟被逗乐了,“看来鬼也怕大炮轰啊!小于同志看起来相貌堂堂,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还挺幽默!”
于麦坚定的说:“嫂子,我想说,不论这两个孩子遇到的是什么,我们人民警察最终一定会调查清楚,是人是鬼,若是违反了法律,都逃不过制裁!”
“我回来了!”姜建国和刘主任说完话回来了,低着头进门把食品放到桌角。
“怎么了,焉巴巴的跟茄子似的,刘龙升和你说了什么。”赵秀娟觉得丈夫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
“这样,建国同志还有秀娟嫂子,你们先忙,孩子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于麦告别了两人,赵家夫妻出门寒暄了几句,送于麦下了楼。
师父董旭早就在楼下等着,两人上了车,一溜烟往派出所赶,在车上,董旭说:“现在仍然没有黄佩佩的消息,姜大成给出的信息就很重要,我们都认为有人绑架了黄佩佩,本来想叫你休息,可所长一声令下,全镇排查!现在这事惊动了市里,黄树声书记的哥哥黄江河部长亲自下来关注自己侄女的去向,咱们先去商业街,那里人多口杂,麦子,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师父太客气,你休息的比我少,你这种老爷子该到了带孙子的年龄。”
“再过两年吧,等笑笑毕了业,结了婚,我就退二线给她看孩子,话说回来,麦子我有这么老么?”
两人说笑着,工作的紧张气氛消解了不少,这一天,董旭于麦这组人和其他十多组干警配合工作,对整个蓝家镇的治安敏感地段进行了突击检查,蓝家镇共有七十一个自然村,大小工厂上百个,农业人口七万,工业人口三万,可蓝家镇派出所的在编民警只有区区六十四个人,除去文职人员,几乎每个民警要负责将平均四千余人的治安,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幸好有临时调配的治安联防队员能解一下燃眉之急,到了晚上,联防队的几辆金杯商务车上拉满有前科嫌疑的治安敏感人员,几辆车响着警笛直奔派出所而去。
忙完已是夕阳西下,于麦把车停在派出所门口,打开车门出来,董旭也揉揉眼睛走了出来,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在地,于麦赶紧过去扶他,看他脸色发白,像是疲劳过度了。
“师父,师父!撑住,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有点低血糖,吃点饭就好了!”
这时候,管所长走出门口看见这一幕,忙招呼众人上前,七手八脚把老董抬进医务室,医生紧张帮老董听心率,检查瞳孔,管所长把于麦叫出来,在医务室门口单独谈话,说:“小于,你师父这把年纪怕是加不动班了,案子实在太紧急了,上级下了死命令,咱们务必要找到失踪的女孩,现在能找的人都弄到这里关起来了,老秦他们去邻乡现在也没忙完,你今晚和小张一起调查几个有前科的人员,我马上去联合学校一趟,有任何事情及时汇报,明白么?”
“服从领导安排。”
刚谈完话,管所长就急急的出去了,于麦找到小张,两人就往审讯室走,去询问所谓的“敏感”人员。
小张说:“所长居然叫咱们盘问贺三。”
“贺三,金星娱乐城的老板?”于麦对这个人早有耳闻,这人是蓝家镇商业街最大的流氓头子,曾经几进宫,如今趁着国家政策放宽,把自己洗白白开了几家洗头房,娱乐城,台球厅,当地人没有不知道。
两人推开门,办公室里一片争吵,十多个个联防队员一人按着一个抓来的地痞往后院走,三个年龄小的扒手蹲在墙角拍手撒欢,其他民警忙着处理他们的档案,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人。
“你们老实点!”小张对墙角的扒手喊。
“俺也没犯事,俺就吃碗拉面,就让你们逮这里来,吃拉面犯法?”小扒手最多十四五岁,梗着脖子朝小张喊。“有事没事,等审完再说。”
两人根本没空和这几个小流氓扯皮,穿过后院往审讯室去了,刚进了后院,于麦就看见三五成群的各色人等在后院聚集,什么染五颜六色头发的,身上盘龙刻凤的,口外眼斜的乞丐,有的蹲在地上抽烟聊天,有的聚一群说话,男男女女都有,一些穿着短裙浓妆艳抹的卖淫女,还有几个骨瘦如柴的吸毒人员于麦一眼就能认出来,都是派出所的常客了,还有两帮混混瞪着眼推搡着挑衅,几个联防队员正努力分开两群人。
“嗬,这有上百人了,真是群魔乱舞。”于麦无奈的皱眉。
小张说:“派出所成他们开会的地方了,臭烘烘的影响市容,管所长很烦,没时间找证据拘他们,叫今晚问话,赶紧打发走。”
于麦听师父说过,在基层地区,要想破疑难案子,就得想办法撬开这些底层混子的口,他们人多口杂,而且很多人有案底,许多缺乏证据的案子都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中有了转机。
进了审讯室,于麦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倚在椅子上抽烟,脸圆脖子粗,两个金灿灿的大耳环格外惹眼,活像发了横财的猪刚鬣。
“老管就让你们两个小青年来和我谈,看来真是忙得裤子提不上了!”
两个民警拉了把椅子坐下,于麦看着档案,念道:“贺三,原名杨春贺,1953年生人。。。家住”
“行行行!别念了,都是些老黄历,俺年轻时犯过不少事,这辈子进去过三次,最倒霉的一次在83年的时候,赶集的时候手痒摸了一下前面老娘们的腚,就给判了五年,五年光阴啊,小伙子们,这是我最后悔的事,现在俺店里成堆的老小娘们,想摸哪个摸哪个,就是他妈的有心无力了,操,这世道。”
于麦知道这人是个老油子,与其跟他讲道理还不如开门见山,说:“今天就直说了,之所以找你来是为了黄书记的女儿失踪的案子。。。”
“俺就知道为了这事!俺配合!”
这一下打开了贺三的话闸子,张开烟臭味的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哔哩吧啦的说了半小时:
“俺的企业里面不养雏妓,都是超过十八岁的成年的老娘们在干活!俺看过她们的身份证!现在全国企业都在改制,尤其是东北的,好多都是当地下岗的老娘们跑咱这边来找活干!把些小姑娘的饭碗都抢了!”
“别说俺没给国家做贡献,俺五个大店养活了七八百人,顶个大厂子养活的职工人数,还有。。。。”
“俺现在是合法的商人,每年不少给国家交税,没少给领导送礼,折腾俺有什么意思。。。”
“黄书记是俺的财神爷,俺不可能去招惹财神爷!社会稳定了,俺才有财路。。。”
诸如此类的言论让于麦和小张听的哭笑不得,小张说:“贺三,说点有用的,天都黑了!”
贺三大口抽着红塔山,瞅了一眼大门,说:“看在你们许所,管所的面子上,俺就不管什么江湖道义,给你们透露一个消息,拿笔记好了,汽修城那边有几条大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