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名字,是在书店闲逛时,走到外国文学的书架旁,只瞟了一眼,便看到这本叫做《命》的书。
看到书名的一刹那,我下意识地想:是谁?这么狂妄,竟敢写书论命!当我用手去触碰这本书时,又在想:是谁?该是经历了怎样复杂的人生?才有勇气把人生叫做“命”。
我写不是为了止血,而是为了让自己流血;不是为了倾诉,而是为了沉默;不是为了解脱,而是为了囚禁。
这是书的封面上,作者自己的话。我问着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偏要流血,要沉默,甚至要囚禁。
于是我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翻看书上每一行的每一个字,生怕一不小心亵渎了一份“命”的崇高。
书上说,《命》被论为“日本第一私小说”,我却认为《命》更像是作者写下的一篇长长的生活情感日记。像所有的日记一样,记录生活的点滴,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可以掀起心中的波澜。又与其他日记有所不同,因为在她的日记里,多了些生的过程,还多了些死的期待。
在她的日记里,记录下一个女人沐浴在爱情中时的幸福与无知,一个女人在本该被爱拥入怀中的年纪,孤军奋战时的无奈。也记录下,新生命带给一个被爱情背叛的女人的不安与温暖,还有死亡为她带来的回忆与不堪。
或许,这就是作家的幸运也是悲哀。总能让刻骨铭心的爱挥之不去,却也总能让挥之不去的痛刻骨铭心。生活啊,从来不会偏向于谁,也从来不会亏欠了谁。
书的第一页只竖着一列的字:献给已逝的东由多加先生。
于是,我自以为是地猜想,接下来的故事,会不会又是一场常见又盛大的生死契阔。可一场司空见惯的别离,又怎么能被轻而易举地冠以“命”这样悲壮的属性。所以,我读了下去。事实证明,我读下去的选择是正确的。
《命》,不止是柳美里与东由多加之间的故事,有着太多真实可见的生活,也有着太多触摸不到的幸福。
最开始是柳与柳的他(并非东)的故事。再后来,就是柳、柳腹中的胎儿以及东的故事。这样的介绍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可我也实在做不到像作者一样,如此沉着与冷静地将亲历过的悲伤、死亡与苦痛娓娓道来。
即使我只是旁观着这样的经历,还是悲伤了很久,以至于过了许久我才能努力使自己平静地写下一些什么。而我,分明地记着,读完书那晚的我,除了悲伤一无所有。直到第二天醒来,总觉得像失了什么,分辨不清悲伤从何而起,梦又自何处而终。
我还是想努力地回忆《命》的每一个细节,以期这样的做法,能给《命》一个交代,也为自己的悲伤做一个了结。
那就从柳与柳的他开始说起吧。
那是一段并不算正当的爱情。柳和已经有妻子的他发生了关系,并且相互爱恋。唯一的不同是,柳只爱他一人,而他,还爱着除了他妻子以外的,不是柳的其它的女子。爱情本没有错,错的是对于爱的选择。所以,当一个新生命到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幸福突然成了过去式,爱突然成了抱怨,相守突然成了背离。
我从不认为爱情需要什么理由,只是爱了就爱了。但爱情的后果不该只由一个女人承担,哪怕这个女人有能力承担,也不该只有她一个人。可当直面这样的现实时,一个被背叛的女人又能如何?
柳的他,是可恨的。背弃家庭,背叛爱情,未尽一个丈夫的本分,又逃离一个父亲的责任。可在可恨的面前,身为女人的柳,显得更加可悲。明明前方的爱情是烈火,仍像个傻子一样期待,仍如飞蛾一般,冲得义无反顾。最后留下遍体鳞伤的自己,还有体无完肤的爱情,谁曾侥幸过,这又是属于谁的悲哀。
我的内心,替柳不值,甚至有一份责备。真想问问她,在爱上他之前,就不曾想过吗?背离婚姻的他,为什么不能背离你?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爱情生来任性又毫无道理。
柳与柳的孩子丈阳
可还是要直面惨淡的人生的不是吗?只不过像柳一样的女子,比其他女子,多了一份生活带来的重量罢了。一个人面对初次怀胎所带来的不安,恐惧时没有人安慰,快乐时没有人分享,虽然快乐少之又少。
不得不说,柳的孩子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未曾因为生活的不堪,而心生畏惧,而拒绝来到这个复杂的世界。反而,坚强得让人想要感激生命的伟大与顽强。
两次出血,体重一度不达标,早产。这孩子还未出生,好像就已经与生命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抗争。另外,劳碌的工作,他的不负责任,愁闷的心情,时常让怀孕的母亲焦躁不安,而柳的孩子,自出生以后,却很少像其他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是在母亲腹中就已经学会了坚强吗?是在母亲腹中就已经学会了坚强吧。
柳与东
终于谈到东了,终于不需要再回忆些不堪的情感了。当我想松口气的时候,我想起,这本书的开始就已经说过,这《命》是要献给东。
《命》里的东,已经是食道癌四期,经历了波折的治疗,最终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柳与东之间,虽然处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陪伴与温暖,可与之共生的是,死亡带给人的苦痛,以及人面对死亡时的无可奈何。
柳说到东的时候,在最后这样写道:“我这么说,也许会被误解为对东怀有爱慕之情,但实际上,我对东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恋。”或许吧,没有爱恋。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男女关系,是超越友情,又凌驾于爱情之上的。于是,我在柳的话旁边标注道:没有爱恋,却有着深深的依恋。按照柳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彼此需要。
一个待孕妈妈和一个癌症患者决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东治疗的时候,柳拖着笨重的身体伴其左右,柳生产的时候,东拖着苍白的身体等候。没有任何的关系,却在最苦难的时刻,彼此牵挂,生死相依。
东与柳的孩子丈阳
实际上,按照医生的说法,东的时间是到三月份,而丈阳是在二月份出生。东不止一次地说,无论如何他也要看着丈阳能走路,然后可以叫他。可这世上,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是因为不常发生。而东的奇迹只是持续到了四月。
东说:“孩子是接我来了。一个人生下来,就会有一个人死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丈阳在东的臂弯里睡着了的时候,柳说:“东和丈阳就像裹在蚕茧里一样,连成一体,就连做母亲的我,都难以插入其中。”大概,这就是生与死最恰如其分的契合吧。
而这一切的重量,最后,只剩下柳一个人承担,眼见新生命的成长,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东滑向无边的死亡。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母亲而言,未免太过残酷。
所以,才要流血。因为血流尽了,心就不痛了。所以说为了沉默,因为把所有的爱倾吐出来,才有权利沉默。所以,才要囚禁。因为苦难的生活本身就是囚禁。而失去挚友的柳,甘愿为了新生命的到来,囚禁。我却愿意相信,囚禁之后的柳,迎来的是重生。
柳在最后,说:“余生。根本就没有余生。只要我们都活着,哪怕已气若游丝,我们依然会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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