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 穆春桥
放下电话,我心里活动开了:“月薪三五千,在内地算是巨款,父母干一辈子,当下工资仅三百元出头。老听说身边那谁谁谁,阿猫阿狗的,去深圳都发了财,我这智商也不比他们差,何妨一试。再说,在工厂里干一辈子能有多大出息?!干副刊,编编小说、诗歌、散文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又能拿高薪,也算一举两得的美差。”
在饭桌上,我把陈碧君邀我去深圳事情说了,我说想去深圳闯一闯。不出意料,我的决定只有雨璇举双手支持,父母和小染反对。小染先表态:“大哥,你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吗,到现在还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到深圳一个人能生活呀。”妈妈同意道:“油瓶倒都不扶人,还能干不轻呢!”爸爸道:“在国营企业上班就是国家的人,你离开国营企业就离开了国家,离开了集体和组织。你还没搞清楚那家报社属公属私,就要贸然行动,做事情没有调查、没有规划,太鲁莽。”妈妈道:“你大舅以前考上大学不给上,你三姨小姨去上山下乡,只有我16岁在肉联厂干临时工,被领导看好,把我转正成为国营全民单位正式工,。这国营全民单位可不能随便放弃,你二姨集体的,退休工资都比我这全民的拿得低。”外公是四类分子,妈妈从下成分不好,经历过文革,对各种突如其来的“运动”心有余悸,觉得呆在国营企业最是牢靠把实,风雨无忧。爸爸道:“任何时候都不能脱离党的领导,这深圳走的是资本主义道路,以后会不会回头都不知道。”爸爸担忧和反对,他觉得我这个选择具有偶然性、随机性和不确定性。我道:“爸哎--,你还抱着你那大老粗的老思想老观念不放,深圳改革开放代表了新生产力好不好,现在全国上下到处都在学‘南巡’讲话,看来你也没学好。”雨璇道:“就是呢,天天墨守成规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男儿本来就应该志在四方嘛!”爸爸道:“你懂什么,这国家政策来回改,谁知道以后会改成什么样?!”我低头喝稀饭不说话。父母的焦虑我能理解,可人生的乐趣不就在于充满不确定性吗?!
我电话找陈碧君了解那边情况,陈碧君知知甚少,只知是文化局主办的一张报纸,执行主编姓徐,一次饭桌上认识的。两人交换名片,这徐主编听说过陈碧君诗名,一见陈碧君热情的不得了。后来,这徐主编扣过陈碧君BB机,电话里向陈碧君约稿,被陈碧君拒绝了,说我不写了。再打过一次电话,陈碧君感觉徐主编嘘寒问暖的,很无厘头,有点没话找话说那意思,开始陈碧君并没太注意,后来这徐总编专门去她跑穴舞厅消费过,一来二去便熟识起来。徐总编约过几次陈碧君,请吃饭,可陈碧君天天晚上需要跑场子,根本腾不出空闲时间来。徐总编不止一次力邀陈碧君过去掌管副刊,说跑穴毕竟是吃青春饭。陈碧君钱来得快,并没看上副刊部主任位置,想推荐我过去,在徐总编面前把我成一朵花,让正在用人之际的徐总编对我颇有兴趣,还催请陈碧君让我快些过去。
陈碧君又打过一次电话来,问道:“考虑得怎么样?”我告知陈碧君道:“现在已近年根,我先办离职手续,等过完年就过去深圳。”陈碧君接了电话非常高兴,道:“快来吧,这里是纽约,这里是曼哈顿!”
去深圳,要过两道难关--说服父母;和单位和平分手。我三番五次游说父母,开始父母还竭力反对和阻止,后来,见我态度坚决,没有办法,态度慢慢转圜。单位方面,我先私下里找张书记商量。那天中午,张书记得知我要南下的消息后吗,握着我的手罕见落泪道:“秦三叠,你也知道我一向器重你。我早说过,你是潜龙在渊,不会久困池内。我真心不舍得放你走,现在你待时而动,我哪有理由拦阻你。单位这边,你放心,放你走,手续方面不给你制造任何障碍。”我感动道:“张书记,我单位这边唯一不舍得,就是你。”张书记笑道:“‘石可破也,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不可夺其赤’‘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男儿志兮天下事,但有进兮不有止’,我说这几句古人警语与你共勉,大男儿当志在四方,不该凄凄切切儿女情长的。”“嗯”我点头道。张书记道:“你手续打算这么办?”我道:“直接辞职走人。”张书记道:“小孩子家,不知道厉害,我给你出个注意,你正常办理调动手续。”我道:“可那边打工而已,只签工作合同,说不需调档案。”张书记道:“现在单位也不允许停薪留职,这样做最稳妥,我一同学在硫酸厂当厂长,我帮你和他说说,把你档案挂靠在硫酸厂,办正常手续调动,你按年准时缴纳养老金就可以,这样,以后在深圳混不好,回来还有个退路。”我站起来道:“老书记,你对我这么好,真的可以堪比父母再造之恩,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好。”张书记道:“想感谢我还不容易呀,你把你刚买的那个‘俄罗斯方块’手掌机送给我,上次刚玩一星期,还没有过足瘾,就被你要回去。”雨璇买的“俄罗斯方块”小游戏机,我带单位玩,被张书记借去,玩上了瘾,奇门遁甲书也不看了,天天躲办公室垒“俄罗斯方块”。我左要右要才要回来。张书记帮调档、写证明、盖公章,让我一一理顺关节之处,很快把调动手续办妥当。
办完调动手续当晚,我请张书记喝酒。在酒桌上满满对干一大杯白酒后,我握住张书记的手道:“张书记,你的大德大恩,小生毕生铭记在心。”张书记紧握住我的手道:“送你首诗歌与你共勉:男儿立志出乡关,报答国家那肯还,埋骨岂须桑梓地,人生到处有青山。”我难过道:“这一去,不知下次见面,何年何月?”张书记笑道:“这么悲伤,生死离别似的。你能出去应该喜事呀,这说明你有能力呀,也只有有能力的人,人家才要呀。我相信,你迟早会做出一番成就的,我相信我的眼睛没有看错你。小伙子,好好去努力吧,我还等你南下淘金发财后邀我去深圳转转,听说深圳大楼都几十层高,也带我去开开洋荤,见见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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