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 穆春桥
照片是资料片配图,和文中内容不一到了年根,央视照例评选一年国内国际十大新闻。连云港作协也不含糊,把年度诗歌奖颁给刚刚出版诗集《倾城之恋》的含含。作协主席田蔼娑喜欢提携新人,广发英雄帖,张罗为含含举办作品研讨会。含含先行送来一本装帧精美的诗集《倾城之恋》,嘱写评语。我翻阅版权页,是知名大出版社,印张印数也不少。不过金玉其外,内容败絮,读来如喝一杯白开水,了无味道。《梦中的新郎》一诗有这么几句--“辣辣的酒/无言的泪/我在床上躺下/感受着夜的心跳/有火焰在心里跳跃/幻化成你的脸/一个慈祥的父亲形象/微秃,湖北口音/在亲吻我的脸/在触摸我的笑/每天你一如往昔出现/总是趁我喝醉或睡熟之时。”诗句中似有田蔼娑身影,颇觉趣味。怪不得,田蔼娑最近老夫聊发少年狂,发表不少你侬我侬的爱情诗篇。前两天文联新出的文学期刊上还刊载他的爱情诗(外一首),题目叫《流离失所》,有这么几句我依稀记得—“我跳进湍流中的筏子/注定要流离失所/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礁石藏在水中/我知道,两岸有美丽的风景/能否到达彼岸/那是河流的事情/那也是命运的事情/一切似乎无关紧要/爱情就是一场漂流/我注定要流离失所/胜负已经无关紧要......”田主席浪漫诗人,爱用诗歌谈恋爱,爱带女作家女诗人上山下乡采风,爱上媒体谈文学创作,爱吃肉,笔下诗歌写得“肉麻”。
作品研讨会规制很高,有官员,有诗家,有礼品,有餐叙,不是清茶一杯。作品研讨会设在宾馆会议室,长桌布置成回字型,铺上崭新绿色台布,上面摆着红色席卡。田蔼娑见我进来,过来热情握手道:“听说你要去深圳做主编,以后可要多多为连云港文学界作贡献。”我谦虚道:“田主席,有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努力做。”另有几诗友围过来寒暄。正说着话,贺玲穿个大红羽绒服推门进来,见我们过来打招呼。她从包里拿出新诗集,送给我和田蔼娑。贺玲梳了个时下县里流行的“招手式”短发,最近减肥成功,人看起来清爽许多,走起路来有些袅袅娜娜味道。我道:“美女诗人,江山代代有传人,第一届年度诗歌奖是你,今年第五届,又被才女获得,除第二届范局长外,其余四届都是美女诗人扛把子。”田蔼娑道:“这说明我们连云港女诗人实力不俗。”我道:“那是,人美诗美。对了,贺玲,今年夏天去庐山开笔会,有幸和王金成老师住一个房间,才知他专门为你写了情诗。你现在厉害哦,那诗歌报、诗刊上常见你大作,你得赶快给我在诗集上签个名,不然以后找你签名都难。”贺玲边从包里拿笔边笑道:“瞎扯,那哪是什么情诗,哎,不沾边的事情,越传越邪乎!”
会前,贺玲把席卡拿过来,与我身边人换了,挨我坐下。她不愿意和对面那几个女诗人坐一起。圈内隐约传闻,说她受到女诗人排,个中缘由、是非曲折,我不甚了了。我翻贺玲新诗集《豆娘》看,扉页一张照片:贺玲站在绿山青水之间的,双手扶着头上篾编笠帽吟吟微笑,上身穿着白色纱笼,下身一件她百穿不厌的吊带红色束腰百褶裙。我侧身道:“怪不得你作品老配这张照片,今天才明白。”贺玲笑道:“说说看。”
“看了序才知道,原来豆娘是蜻蜓俗称。怪不得你常以豆娘自喻。你文中说,豆娘一出生就是最美的,有樱桃小嘴,有柠檬乳房,有水蓼丹红的脸,有樱花的裙摆。你这张照片,所展示的不就是豆娘的形象嘛。”贺玲额首微许道:“还算知己。”我又翻了几页道:“你一个豆蔻年华之人,穿得红红绿绿,真不明白你这些诗歌意象如此黑暗,比如‘路过人间’里这句:‘如果到了那一天,请把我掩埋在你诵经就寝的地方好吗?’比如‘生生死死’这句:‘那个人的灵魂在梨树下一闪而过,又被更远的黑吸走’”
贺玲小声道:“我在思考死亡命题。”贺玲算我佩服的,确有那么几首给我蝉蜕蛇解之感,不像身边一些诗人,眼睛整天盯着那一亩三分地。文联文学期刊多少年始终那几张老脸,编辑、作者相看两不厌。
研讨会开始,我看着主席台暗乐,刚换的这几个作协领导,照海鸥观点,严格意义上不应称作家诗人,更应叫报告文学家。他们写过一些严肃题材的弘扬主旋律的报告文学,获得了不少国家级、省级报告文学大奖。海鸥瞧不起报告文学,说小说是艺术,诗歌是桂冠上明珠,报告文学皆拍马溜须之作。我不同意海鸥观点,争辩道:“徐迟的《哥德巴赫的猜想》是名篇,可以影响整整一代人。”唐兆国主席台上“危襟正坐”,他是位企业家,没事爱涂鸦几笔,选了作协副主席。今天研讨会租金、餐叙费用由他赞助。另三面,排序坐了三、四十个作家、诗人,都本市文坛大小叫得上点名号的,济济一堂。唐兆国主持研讨会,先说了一则好消息,春节前作协会准备搞个团拜会,邀请诸位大家过来乐乐,吃顿团圆饭,欢度春节。接着,唐兆国请田主席发言。田蔼娑发言,引经据典称赞含含的诗歌成就,介绍了诗人入选省作协“壹丛书”、“获荐省作家班”等等情况,最后结论:含含诗歌作品思想性和艺术性皆近年来诗坛所罕见。
市报副刊编辑“韩大眼”发言,批评含含作品幼稚,引起与会众人侧目关注。贺玲道:“这韩大眼说什么大实话,败田主席兴。”“他人实在,爱较真一个人。”我嘴上道,心想,“韩大眼爱另辟蹊径特立独行,写散文也剑走偏锋,视角独特。”韩大眼写散文不太出名,倒是做编辑老给女诗人发“约搞”短信,被不少女作家私底下赞誉为“渣男”!这年头,思想观念乱套,女人说,渣男要有本钱才能渣。一些花心男,觉得别人说自己渣不觉羞耻,反觉是另一种褒义。到我发言,我明白作协无非希望帮含含捧捧场,让我们出来背书。含含诗歌实在写得太平,但我还是违心选了《为了一个老男人,我愿》那首诗拿出来解读—“我愿/我是一杯/你从来没有喝过的水/喝了/就迷醉你的心;我愿/我是一件/你没有穿过的衣服/你穿了/就不想再脱下;我愿/我是一个/比世外桃源还美丽的梦境/让你永远永远永远,/也走不出。”我从这里起笔,尽拣好话说。我手拿发言稿念道:“含含的作品凝练精短,浓郁优美,多情多姿,美丽永恒。这些诗歌写了小才女对生命中最爱的老男人的追求,细腻地刻画了女诗人追求爱情过程和约会时候的耐心等待,对爱情的执着,对爱人的真挚情怀,让人感动。”我发完言,贺玲道:“你这不是谈作品,你这是在谈情感。”我回应道:“亏你还是个著名诗人。小说、散文、诗歌哪有什么法度可言,唯有情感而已。现代作品过多讲究技巧,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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