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
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曹公的短短四句话,一首判词,简洁地概括了红楼梦中香菱短暂而坎坷的一生。本是小家碧玉、高贵纯洁的香菱,原名甄英莲,姑苏人氏,年仅四岁,于正月十五元宵节被仆人抱去看花灯时,由于仆人的失误,导致被拐子拐走,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同时也毁了这个曾经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陷于沼泽之中的一朵水菱花,从此饱受摧残。卿本红颜,奈何薄命。叹乎?惜乎?
作为金陵十二副钗之首,可见曹公对香菱这个角色的喜欢和疼爱。曾经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却是造化弄人,命运无情地捉弄并抛弃了她。先是被拐卖给冯渊,又被薛蟠给强夺而去,纳为妾室,好不容易有了较为平静的生活,当薛蟠娶了正室夏金桂,厄运再次降临,幸福的门永远为她关闭,再也不肯光顾于她,直至弱小的生命灰飞烟灭。然而不管所处的环境多么恶劣,不管受尽了多少欺凌,她始终都是温柔恬淡,心地纯真,犹如一朵洁白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曾经心中也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对爱情的向往。“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这句诗何尝又不是历尽苦难的香菱发自内心的独白和渴望呢?
进了大观园后,向林黛玉虚心学做诗的香菱,尽管身份卑微,骨子里却蕴藏着与生俱来的书香之气,对诗词歌赋有着浓厚的兴趣和领悟力,学起诗来也是跟着了魔般,字斟句酌,废寝忘食,一发而不可收拾,连梦中都念念不忘吟诗,一副痴傻可爱的模样。那股憨劲,那股韧性,让人看了简直又怜又爱。
或许是曹公出于对人物的喜爱和怜悯,才安排香菱得以在大观园里和众姐妹安稳地度过了一段开心快活的日子,在这里,她有了些许自由,也有了发自内心的欢笑,心中也徜徉着理想和希望。尽管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稍纵即逝,无可挽留,毕竟对于命如纸薄的香菱,这一段小小的插曲,起码已是她孤苦无依的人生中一个美丽而难忘的回忆,一段温暖而甜蜜的存在,让她从小就饱受凄风苦雨的一颗流离破碎之心,足以得到哪怕是一丝丝的安宁和慰籍。即便短暂,也是永恒!
虽说明知道红楼女子最终的结局都是红颜薄命,我见犹怜,也是曹公此部巨著整体的写作构思,然而每次看到书中描写香菱的情节,内心还是忍不住热切地期盼她能有个美好的归宿,期待奇迹可以出现,期待命运给予垂怜,让她能够与呆霸王薛蟠(虽说纨绔,但也不至于恶贯满盈)相依相随,能够苦尽甘来,能够有个不至于让人襟然泪下的圆满结局……
一声叹息!就在这红楼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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