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有一个热词叫“封城”，有人说这是百年不遇。这也是形势所迫。封城之始于武汉，实际上也始于年前。有言道“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传说中的九头鸟为一种神鸟，起初是吉祥的图腾，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更多地加入了对湖北人尤其是武汉人更多更纷繁的解读，其寓意也慢慢地复杂化了。但无论如何，作为我见过的第一个大城市，那烟波浩渺的长江，巍然雄壮的大桥，伫立无声的黄鹤楼，精明能干的武汉人及其速率极快的“汉骂”，都在我青春画册里打上了极深的烙印。武汉四年，我结识了一批老师乃至大师，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结下了真诚的友谊，看过东湖的波涛、木兰山的花开，在沙市的街道上看过绒花，在葛洲坝的船闸里感受过起伏，在白马洞里聆听过滴水的声音。此后多次重回南湖之滨，每每觉得物是人非，但所有过往历历在目，持续传递着美好。而今年经此一“疫”，武汉自然在心目中烙痕更深。
1月23日是一个极容易被记住的日子。这一天武汉宣布“封城”。之前对于“封城”的理解甚为模糊，至今已有一月，才逐渐明了这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之举。尤其是当自己参与其中之后，才更深地理解了“封城”之窘、之难、之无助。我曾到过省界的卡点，泥土封道，加上黄黑相间的粗大钢铁栏杆，全身防护的人员，老远处就看得见的告示，被挡驾的车辆人员，总之，要打此路过，绝对不可能。在平常通行道路的关键处，安置了帐篷，配备了宣传大喇叭不停地播放，口罩、手套、消毒液一样都不能少，过往人员详加盘查，测量体温，登记信息，从日出到日落，人员轮班，从不间断。哪怕落雪的夜晚，社区人员加件外套，吃包泡面，也得继续值守。
封城之“封”大概有几类。一曰严防死守类，如前所述的省际之“封”，高速公路出口可以行车的大致也归入此类。有领班（领导），有警察，有医务人员，还有相关的其他人员，设备精良，严执规定，绝无含糊，哪怕行程千里，不符合规定的绝不放行。有的道路或居住区出口，用铁皮堵死，上书“此路封堵”之类。二曰相对死守类，用铁皮封堵后留有活动出口，必要的车辆行人经审查后有限通行，或者用一横木置于道路，符合条件者予以放行，或者是出去放行，“外人不得入内”。三曰灵活守护类，路口置一公布条或者一根拦绳，持有证明或者通行证的，经盘查后可予出入，毕竟这么多天在家，都有事情要办的。四曰貌似守护类，由于人员紧张或者其他原因，在出入路口处横一颗砍到的大树，人车莫入，但有身手灵活的人员，依然是可以出入的，当然硬要闯关出入的人并不多。或者有的在路口处堆放一排小石头，横着停靠一辆车，拉一根绳子，守护人员当然没有，这就全凭进出者的自觉了。话说回头，疫情当前，守规矩也成一时之需。也还有找一个老人，端坐路口，戴着红袖箍，行人至此，招呼一声，正常通过。作为重疫区的邻居，我们也是被打上烙印的一群。
所谓打上烙印一群，就是为外人所提防所戒备的人，即重疫区或者接近重疫区有危险因素的人，也就是“封”的主要对象。这首先是武汉人乃至湖北人，好像古时候发配充军的人脸上要烙一个“囚”字，有了这个标记，哪怕你远走天涯，也是要被捉拿的。这种比方不甚恰当。现在只要是武汉或者湖北人，来的人要返回，到的人要隔离，车要贴封条，以免引起恐慌。有人开玩笑说，这要在他们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啊。阴影归阴影，能防止疫情扩散就不能不用。侄儿是武汉工作的人，听说年前至今一直没下过楼，这会儿该养的白白胖胖的了。把网络上志愿服务的信息告诉他，想必年轻人为社会出力有的是办法。其次是外省外县的人，出门要有健康证明和保证不再回来的承诺，自外面进入那是不可能的，纵使你有再重要的事情有再健康的身体，都不能有例外。我是一月前来的，想回去老家，现在也不能成行，询问以后，一说不准回，二说回去之后还得居家隔离十四天，当然情急之下是细之不得的，于是也就安心在家看看疫情的数据，做做份内的工作。再次要“封”的还有本地的居民百姓，村庄之间减少出行，前面是外放输入，这里是内防扩散。除去必要的看病购物，其他的出行能少也少，但作为乡亲，在春茶发芽的这个时节，整天闷在家里也是不可能的，田地里的活计也要考虑，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荒废了，今年的日子就难过了。城市的居民小区还时兴起了网上购物，大大小小的车辆，男男女女的青年，穿街走巷，把粮食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运到居民点大门口，站在红线外边，把物品送到购买者手中。一边是楚河，一边是汉界，两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民众的智慧总是在不停地传递交流，只是这种智慧一直都是在零散地低层地运行而已。如若到了外地，我们也是被“封”的一群。据说，有的省份或者市县，乃至经济发达的乡村，对来自我们自认为青山绿水的茶乡乡亲，也是一封了之的。想一想，也悲哀。
在这个春天里，许多花儿已经含苞待放，许多人却走的悄无声息。一部分人在拼死努力，也有一部分人在玩弄心计。一个家庭的温馨会因为缺少一个人而悲伤沉重，一个家庭的生动会因为缺少所有的人而梦幻成空。这一幕剧正在悲情上演。曾几何时，汉阳树下晴川历历，鹦鹉洲上芳草萋萋，东湖水碧波荡漾，白沙洲绿树成荫，是人们的无所顾忌，是人们的傲慢无礼，是人们的散漫无畏，让蔚蓝的天空阴云密布，让和谐的城市病毒施虐，让温暖的人间死神横行。沉醉的人们啊，是清醒的时候了！
2020年2月22日于疫区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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