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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澳录》连载四

《淇澳录》连载四

作者: 江小小蓠 | 来源:发表于2020-02-18 09:50 被阅读0次

    第四章剑中之圣

    顾怀珏丝毫没有注意到沈逸之在叫他,即使他听到了,或许也不想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剑,不想让它留有任何的污渍,仿佛在他眼里,全天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得上他的剑。

    他全身上下除了白色以外几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颜色,这是一种只有冬日里的茫茫大雪才拥有的颜色,他的发丝被随意的绾起,没有丝毫装饰,袖口被绑带紧紧系住,好似是在嫌袖子妨碍他出手。

    一丝咄咄逼人的寒气正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

    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正是庐山教教主胥方休,他的武功绝不在五岳掌门之下。

    “果然是你!”独孤一掷勃然大怒道。

    沈逸之和楚琳儿已在第一时刻赶到那具尸体旁边。

    顾怀珏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沈逸之,眸如一汪死水,平静地没有一丝涟漪。

    忽地,他的眼角居然泛起了不着痕迹地微笑,他淡淡道:“你回来了。”

    沈逸之此刻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因他本以为他们再见时的情形是,他提着几壶上好的竹叶青亲自前去他的居所“白芷城”拜访他,纵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坐在满山白芷包围的花海里,静静地喝上一天一夜的酒,他也心甘情愿。

    他以为他早已习惯了所谓的悲欢离合,所谓的阴晴圆缺,可是眼角流过的一滴泪,还是无情地嘲笑了他。

    毕竟在他眼里,有时候,兄弟情义超越了一切。

    其余人都站得很远,他们虽然仍是怒气冲冲,但似乎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楚琳儿用素色绢帕包住胥方休的手腕,替他把脉,她顿了顿,些许迟疑,又摸了摸胥方休的手臂,她才缓缓说道:“他死前内力紊乱,双手骨折,显然是和别人剧烈打斗过。”

    慧心听后笑了笑,横眉冷眼道:“这天底下能和胥教主过招的恐怕不到十人!”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直把矛头指向顾怀珏。

    就在说话的间隙,已有刀光剑影朝顾怀珏袭来,那人的怒气已浓缩成剑锋上的层层杀气,势不可挡。但顾怀珏好似对眼前发生的事不以为然,就连看也不看一眼朝他袭来的剑器。

    独孤一掷作为青城派掌门,德高望重,当然忍受不了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对自己的武功如此不屑一顾。他此刻已怒发冲冠,于是剑锋一转,更加凶险,好像他已做好了与顾怀珏决一死战的准备。

    谁知此时,顾怀珏剑已出鞘,看似波澜不惊的一招,实则在空中极速旋转,竟达到了无可比拟的速度,恍惚之间,剑已刺入独孤一掷的胸膛,而独孤一掷的剑锋似乎只离顾怀珏的咽喉不过毫分!

    独孤一掷死时,眼珠几乎都要瞪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快的剑!

    若是他相信了,也不会死的这样快了。

    院落里散落着些许赵府的家仆,他们早已发出接连刺耳的尖叫,莫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就连身处江湖之中的高手也不得不看得瞠目结舌。

    虽然这江湖之中弄虚作假,故弄玄虚的人绝不在少数,但有些人你还是得承认,就算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比如顾怀珏,否则就像独孤一掷一样,一招毙命,死也不能瞑目。

    只见顾怀珏处之泰然地抽出他的宝剑,鲜血喷出一地,像朵绽放的毒玫瑰,极力张扬着自己的美丽。

    但他的衣裳却没有沾上一丁点血迹!

    他又是静静地擦拭宝剑,眼里没有一丝神情,好像他这人从来没有感情。

    只听他淡淡说道:“自不量力。”

    本是嚣张跋扈的四个字,但到了股怀珏的嘴里,却好像变得云淡风轻起来,声音很轻,但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里。

    这时,楚琳儿突然惊呼道:“他是中毒死的!”她指着胥方休的脖颈又道:“他的脖颈有三个微乎其微的小洞,应该是刺入的银针上淬了剧毒!”

    沈逸之稍加思索后,说道:“这是东海毒教的独门暗器。”他皱了皱眉,忽地撇向一旁的顾怀珏,神色极为暗淡:“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

    顾怀珏冷冷道:“我已不必说。”

    “哦?”

    “你既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沈逸之听后不免大笑两声,摇了摇素白折扇,悠悠说道:“看来你果真不肯多说一句废话。”

    他继而又面向黑夜中那些屏息凝神的人,泰然自若道:“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非常明显了,说得难听点,若顾怀珏是凶手,他一剑就可以要了胥教主的命,又何必与他单打独斗一番?所以我想,应该是有人先用毒暗害胥教主,趁胥教主体力不支时,再用事先偷来顾怀珏的剑,将他刺死,凶手再故意拧断他的筋骨,造成胥教主是与人搏斗而死的假象。顾怀珏既已发现了宝剑不在,便会寻找,那凶手自然留下了明显的信号,等着顾怀珏自掉陷阱,而且那凶手正是掌握了顾怀珏绝不会为自己辩解的特点,才可使整个事件水到渠成。”

    一个年轻貌美的尼姑冷冷笑道:“你的解释好像的确有点道理,连我都不禁想拍手鼓掌了,但你莫要忘了,你所说的这些精彩言论的前提不过只是假设罢了!”

    沈逸之眉头一舒,忽地温柔一笑道:“那依小师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杀了你们三个,替天行道!”她瞪着他们,似乎已经准备拔剑出鞘。

    只是这时,慧心突然拦住了她。

    慧心怒道:“放肆!堂堂剑圣又怎会用毒呢!”只见她对沈逸之作揖,胁肩谄笑道:“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偷走剑圣的剑呢?”

    沈逸之摇了摇折扇,笑道:“若是连他都偷不走,那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办得到了!”

    “哦?”已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盗圣——任孤影!”他答道。

    慧心又笑道:“若是如此,恐怕我们的确错怪了剑圣,还望剑圣和无双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莫要介意。”

    顾怀珏的眼里透着些许的鄙夷与不屑,他似乎就连一刻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沈逸之作揖道:“慧心师太言重了。”

    语毕,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赵见深,见他神色凄惨,心有余悸的模样,不免心有所愧,黯然道:“今日本是大哥五十大寿的好日子,却发生这么多起血案,小弟实在愧疚的很,改日有空,定当亲自登门拜访以表歉意!”

    他说着,已朝赵见深躬身,赵见深立刻将他扶起,他道:“你若把我当大哥,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沈逸之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苦涩。

    他朝那群人恭恭敬敬地作揖后,便和楚琳儿、顾怀珏一齐踏出了大门。

    这时,刚才想要动手的年轻尼姑才愤愤道:“师傅为何不让我和他们决一死战,低声下气的活又怎比得上高风亮节的死?”

    慧心恼羞成怒,扇了她一耳光,怒斥道:“荒唐!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飞了吗?我告诉你,即使是一百个、一千个像你这般的人都动不了他们的一根手指!”她咬牙切齿又道:“他们三人一台戏,你以为我看不出?只是刚才他俩的武功,你也是看在眼里,比起江湖上的传闻似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万不可大意!”

    她冷眼瞧了瞧隔着有一段距离的胥方休和独孤一掷的尸体,那滩鲜血早已凝固,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又有谁能想到,曾经叱咤武林的风云儿郎,曾经一手遮天的江湖豪杰,竟死的如此凄凉!

    纵使你生前受千人之喏,享万般赞誉,俯临天下,绝世独立,号令千军,挥戈诛敌,死后毕竟还是只有一抔黄土,留下的,或是青史泱泱的一抹点缀,亦或是滚滚红尘的一朵浪花。

    月上梢头,应照离人妆镜台。

    影入西楼,捣衣砧上拂还来。

    你相不相信世上有一种店是只在晚上才高朋满座,而且夜色越浓,生意也就越好?

    此时,沈逸之和楚琳儿就站在这家店的门口。

    这是江南最大的青楼——春满园。

    姑娘们都在乐不可支的招呼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客人,他们一个个虽然面红耳赤,但却没有丝毫顾忌,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本就是一个不该害羞的风月场所,更何况,姑娘们早已习以为常。

    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女人正在忙着招呼客人,她虽然不怎么年轻,但仍旧风韵犹存,更有许多年轻女孩没有的成熟魅力。

    一看便知她是这里的老板娘,玫瑰。

    玫瑰一瞧见沈逸之,便立即快步走到他身边。玫瑰身材很好,再加上衣服修身,竟将她的轮廓展现的一览无遗。或许这就是她的资本,能让每个男人都喜欢上她的资本。

    她直接搭上沈逸之的手臂,似乎瞧也没瞧一旁的楚琳儿,她身上浓浓的胭脂味弥漫了空中的每个角落。

    楚琳儿从不沾染脂粉,自是闻不惯这种香味,她只得一个劲儿的打喷嚏,不免引得玫瑰的冷眼相待。

    玫瑰的指尖轻轻拂过沈逸之的背脊,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脸上分明是藏不住的兴奋,嘴里却又有几分怨言:“无双公子是不是把我忘了,竟连续三年没有来过这里!”

    沈逸之笑了笑,悠悠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玫瑰顿时两眼发光,兴奋地几乎要叫了出来。

    沈逸之慢慢又道:“他在哪里?”

    玫瑰这时的眼神又忽地暗淡下来,就像一只巨鹰飞过,突然遮住了阳光。她羞愤的将手握拳用力捶打他的肩膀,嘟嚷道:“从没听说一个男人到青楼来,不是为了找女人,而是找男人!”

    “你带我去见他?”沈逸之笑了笑,语气极为温柔。

    玫瑰本听到沈逸之的话,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楚琳儿在一旁一直打喷嚏,她简直就要崩溃掉了!

    很快,玫瑰把他们带到二楼左数第三间的雅阁,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后,就赶紧逃离。

    没了玫瑰的胭脂味,楚琳儿觉得鼻子都要顺畅多了。她脸颊晕开淡淡的笑意,像极了绿柳拂过河面惊起层层荡漾的碧波。

    沈逸之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烛火通明,屋外不时有醉酒的过客匆匆离去。

    忽地,只听见屋内响起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曲调极为轻快活泼,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黯然伤神。

    他的思绪本来很乱,却在那一刻变得尤为平静。

    他并没有敲门,只是轻轻一推,门也没有上锁,好像屋内那人知道他会来,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门“吱呀”响了一声,好像是在提醒屋内的人,有人进门了。

    只见烛火旁,坐着一个男子,他手上一支墨色短笛,短笛上系着一根暗红色的流苏。

    和顾怀珏恰好相反,他身着一件肃静得令人几乎不敢轻易靠近的黑色深衣。他的发丝被黑色飘带绾成高髻,露出他俊逸出尘的面孔。他面色清冷,轮廓分明,鹰钩鼻更添几分英姿飒爽。

    桌上放了一把利剑。

    他是任孤影。

    一个任其影子孤单漂泊的人。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任孤影放下短笛,平静地注视着沈逸之,淡淡说道。

    欲语泪先流,沈逸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愣了好久,才终于强颜欢笑道:“好久不见。”

    任孤影也笑了笑,眼里泛起的泪水化成一条涓涓细流,从沈逸之的心底缓缓流淌。

    举杯邀月,不如与友纵酒高歌;画地为牢,不如与友策马扬鞭;孤芳自赏,不如与友踏破贺兰。

    人生若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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