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是一个看车库的老头。
车库里,尽是些老旧的、堆满蜘蛛网的“永久牌”自行车。一眼望去,也只有父亲的新电动车是新鲜亮丽的。
那老头也如车库一般不忍直视:短短的灰蒙蒙的头发,脸圆的出奇,眼睛从来都是眯的小小的。肤色蜡黄,黄中透黑。远望去,就像一个毛发茸密的猕猴桃。
这猕猴桃貌似很喜欢我。我当时也还小,每每放学回家,他总是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一圈圈泛开,挤在边上。那怪诞的样子令我生畏,所以我总会从他那破烂的衬衫旁窜走,再暗自窃喜。
真正与他有紧密联系是在父亲的电动车被偷之后。
那天晚上,月影难寻,只有星点路灯照见窄小的路。忽地,电动车的警报声尖鸣起来。我急急打开窗子,只见那猕猴桃一瘸一拐地奔向驰走的电动车,不时呼出一两声急切而无奈的喊叫。却无用,他只好瘫坐在路灯下,眼睁睁地盯着电动车幽红的尾灯逐渐变小,再也难寻。他颤抖着用手擦着脸,也不知道擦的是汗还是泪。
后来,父亲下楼之后是如何斥责、怒吼那猕猴桃的我已经忘了。但在那路灯下,那猕猴桃显得格外茸密苍白而又格外凄凉。要知道,他已经多次向社区保修车库了。
可怜的猕猴桃啊。
没办法,丢了电动车,不找他找谁呢?从那之后,父亲每次见他,都会怒斥道:老头!那电动车什么时候赔?再不赔,我就……
那猕猴桃也连连点头,不敢直视父亲。他每每见到我,眼中也流露出热切与欢喜,嘴角向上撇撇,却也最终没有迎过来,我的心里也空空的。
又过了几天,我们见不到他了。或许是跑了吧。他哪里有这么多钱呢!他的车库里,也尽是些老旧的、堆满蜘蛛网的自行车,大多没人来交钱……他的老伴好几日没见到他,急的快要晕厥了,父亲也便不再提此事。
大约是一周后吧,天气已经凉了,一阵小风吹过,直逼人缩缩脖子跺跺脚。一天晚上,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是那猕猴桃的老伴。
“他回来了。”
“他还带回了一辆电动车,是不是你们家的?”她补充道,气喘吁吁,手里还端着刚倒好的热水。
我们都惊异了,出了单元楼,灯光下,又是那熟悉的场景。他瘫坐在地上,头发长了一点,却掉了好多,昏暗的灯映着苍白的发,照着苍老的面颊,令人心寒。
我们也都明白了,不忍多说一句,更不想什么也不做。我和父亲把他扶坐在我们的电动车上,示意他老伴手中的热水,他老伴这才缓过神来,拭了拭眼角,忙将热水递来……
他也只是一个看车库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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