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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过后,我最怕老妈参加别人婚礼。
她每参加一次婚礼,回来就要训我一顿。恨铁不成钢,几近咬牙切齿:“你说你长这么大了,咋就不叫人省心呢!你看看人家,一个个接婚生娃,咱光往外送红包了,啥时候,你也给妈争口气,让我把这些年送出去的钱都收回来一次!”
姊妹之间好攀比,尤其大前年二姑家的晓华表姐嫁入豪门后,大姑、老妈话里话外更是不服气。
老妈不服,多是因为我的学历比晓华表姐高:“她学习和你差远了,不过就是人长得好!运气好!”
大姑评价更为尖刻:“瞎猫碰上个死耗子,等着看,有钱人家的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吗?男人现在就是贪她点颜色,等她不行了,有她哭的时候!”
大姑和老妈这么不服气表姐嫁个好人家,原因只有一个:她们这三姑嫂曾为孩子的教育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老妈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拥趸,大姑有点女孩“读书无用论”的老脑筋,二姑中庸:“成不成才就看她自己,我只尽义务。”
三个人各持己见,偏又爱在一块说道,经常说着说着就争执起来,互相撂狠话:“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看谁结局好!”
这不,打脸了吧,我堂堂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三十岁“高龄”仍无人问津;大姑的女儿高中毕业进城打工,和现在的丈夫认识、结婚,一起在城里做小买卖;比来比去,只有二姑家的晓华表姐,嫁得最好。
而且,几年下来,她那个有钱的男人,对她不但没有丝毫冷淡的迹象,还越来越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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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华姐给儿子做满月,一众亲戚欣然前往。我和大表姐也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神通,能让男人这么死心塌地。
长辈们围在小外甥身边各种夸赞,晓华姐的公婆脸上笑成两朵老菊花,热情地让人带我们上楼看表姐。
表姐身边围满了人,其中最醒目的就是那个有钱的姐夫。一身三件套西装更衬得他仪表不凡,但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姐夫正挽着袖子坐在床边给表姐喂汤。只见他舀一勺、吹两下,然后小心递到妻子嘴边,柔声说:“乖,再喝一口。”
声音虽小,传到我们耳中却宛如擂鼓,旁观者更是面面相觑,仿佛置身偶像剧。
见我们过来,表姐不好意思地三两下应付完丈夫,一个眼神飘过去,姐夫心领神会地领旁人出去,还体贴地拉上了门。
“晓华,你是给你男人下盅了吧!”大表姐咋呼。
我和晓华姐相视一笑,我们都知道,最近大表姐夫正闹幺蛾子,听说离婚都被提上了日程,大表姐这分明是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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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大表姐是个藏不住话的,果然,晓华姐刚问了句“你最近咋样”,大表姐的眼圈就红了。
大表姐和男人在城里租了个摊位卖面条,除了自己零售,还给有些餐馆、饭店送,俩人勤劳,起早摸黑,苦心经营了几年,去年刚在城里付了一套房的首付,儿子在一所公立小学上五年级,成绩不错,眼看日子蒸蒸日上,没想到,夫妻感情出了问题。
大表姐保守,姐夫激进,本来俩人一搭一档正好互补,坏就坏在大表姐一张嘴上。说市场门口有个彩票站,前几年,有个和他们一样做小买卖的买彩票中了一等奖,摇身一变,一夜暴富。姐夫眼红,也开始买彩票。
连续买了三年,花了两万多,中的奖金不足三位数,姐夫来了劲,不信自己中不了大奖,就加大金额继续买,可表姐不同意了。
“有这钱干啥不好,存银行好歹能有点利息呢,眼看娃明年升初中,各方面都要花钱,他还这么不省心,我就多说了几句而已。”表姐嗫嚅着。
“姐,你那是多说了几句吗?你都把他妈他爸搬出来了,还在市场上和姐夫大吵大闹,你想想啊,男人在乎的不就是一张脸吗?你这么弄,等于把他的脸往地上踩,人家会说‘你媳妇都瞧不起你,你能干啥’,以后让他在场面上还怎么混?”
上面的话,是晓华姐说的,我没结婚,这事上没有发言权。
大表姐抬起头还想挣扎一下,晓华姐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
她说:“不管你俩私下吵成什么样,一出门就得想着男人的面子,男人看着几十岁,其实有时候就是个大孩子。你在外人面前给他点面子,私下怎么说他都不会真正放心里。”
“那可不一定!我们家那个,你不知道,犟得跟驴一样。”
“你可以和他背过人说嘛。就说这些年他也试了,可能是没那个中大奖的命,要是人人都能中,谁还做生意!再不行,就和他约法三章,生意的钱绝对不能动,但是他每个月的零花钱可以自由支配,他要是愿意把烟钱省下来买彩票,你绝对不拦着。就像这样缓着来,也是一个招啊。”
我心里对晓华姐竖拇指,这招高啊,不只减少矛盾,杜绝姐夫动用生意资金,还变相让他戒烟,一举三得。
学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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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我看出来了,晓华姐今儿是带着任务呢,肯定是大姑和老妈给二姑诉过苦,二姑让晓华姐这个“成功人士”给我俩“传授传授”呢。
我一边吃水果一边听俩姐交流,大姐夫和大表姐闹离婚的最根本原因就是这一个,比起那些在外头有女人的,简单多了。
这不,不一会儿,晓华姐就“咣咣咣”给大表姐出了三四个主意,一个比一个妙,大表姐点头如捣蒜。
“晓华,谢谢你啊,幸亏有你这能人,帮姐大忙了。”大表姐一脸诚恳,突然,她话风一转,撂出这么一句,
“不过,你自己也要当心,现在的男人,可不管有钱没钱、自己本事行不行,花花肠子都多着呢,哪怕是一坨屎,只要他没尝过,就忍不住想尝个鲜!你男人这么有钱、人又好看,你可得看住了!”
我和晓华姐都被逗笑了,大姐以为我们不信,表情特认真:“真的!我们那市场上就有一个男人,自己是卖油条的,搭上一个卖包子的,三天两头被老婆堵着骂,热闹得很!”
解决完大表姐的问题,晓华姐把目光对准我,我坦然迎上。我可不像大表姐,文化少,找对象这事,我有自己的想法。
晓华姐一见我这样,知道说道理是没用了。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开始现身说法。
我和大表姐睁大眼睛听她讲,边听边砸吧嘴,啧啧啧,太厉害了,看不出啊,当年文化课被我甩一大截的晓华姐,竟这么有才,不服不行!
原来,晓华姐和她男人的认识也挺戏剧化。
偶然一次,现在的姐夫在酒店和朋友见面,服务员不小心把一杯红酒倒在姐夫衣服上,姐夫好说话,他那个朋友却不依不饶,非要赔偿。
服务员还在试用期,哪赔得起,被经理训得头都抬不起来,连带着经理也吃了客人挂落。
晓华姐当时大专毕业,也在这家四星级酒店当服务生。她在一边关注事态发展,忍不住打抱不平、该出手时就出手,承诺可以把衣服恢复原状。
下班后,她买了几种原材料,按比例调配合适,衣服放里面浸泡二十分钟,再用手搓,清水漂洗,污渍果然一扫而空。第二天,衣服还给对方,和原来一模一样。就这样,俩人认识了。
晓华姐人长得相当出色,肤白貌美大长腿,更有种难得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她底子虽一般,但勤奋。她知道对农村女孩来说,如果不能凭学习跳出农门,后面的生活就是嫁人生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好一点和男人一起到城市打工,像大表姐一样。
她不甘心。
大专三年,别人玩,她学。这家酒店就是因为大表姐在实习期间表现出色,尤其英语口语流利,才主动留用她的。
面对有钱又出身不凡的钻石王老五,她的表现和一般女孩不同。
高富帅抛出橄榄枝,放一般女孩,恨不得马上扑上去。但她不,态度不卑不亢,不刻意巴结,也不故意疏远做作,该怎样就怎样。
见惯像蜜蜂一样缠着自己的莺莺燕燕,姐夫反倒对这个女孩更加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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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也不是仇富,有钱谁不爱,何况姐夫自身也出色。
对姐夫的追求,晓华姐顺其自然,有时间就赴约、没时间就说明情况;如果俩人约会,就AA制,或者这一次你请,下一次我请。
而且她很守时。有次姐夫约她见面,出门时突然有事绊住,发了个短信说晚点到,等他处理完事情,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他想女孩肯定要气急败坏,便带着礼物急匆匆赶到约会地点。
姐夫后来说,喧闹的人群中,女孩静坐一隅,手捧着书本潜心阅读的画面彻底打动了他的心弦。
“这样一个浮躁的社会,人人急功近利,还有人能在闹市中捧着书本静心阅读,说明不是一般人,这人有大智慧,我不能错过。”姐夫加紧了追求的步伐。
公婆对她的欣赏,来自于她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有理有据,不偏激也不理想化。
特别是第一次和未来公婆见面,未来公公拿几个商业文案考较她,她略加思索就提出不止一个方案,每个方案还有框架措施一二三,有措施有监督有奖惩有应急预案,这般从容,让未来公公赞叹不已。
准公公私下对老婆和儿子说:“像咱们这种家庭,不在乎对方经济条件如何,钱咱自己有,关键是人的见识。一个有见识的儿媳可保咱家三代昌盛!这女孩不错!”
家主一锤定音,她和姐夫顺利成婚。
婚后,公公让她辞职进自家公司,晓华姐婉言拒绝。
婚后继续工作,这是她结婚前的唯一条件。职可以辞,但她不能进自家公司,一是避嫌,二呢,她想有自己的一份事业,既可以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也同时为夫家试试能不能开辟一条新业务。
“资金呢?”公公问。
晓华姐拿出早准备好的企划案,她请公公投资入股,如不同意,也可以自己打借条,如再不同意,没事,她之前的打算是向银行贷款。
“你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吗?”公公轻哂,两家经济条件的悬殊还是让他有点小瞧这个女孩。
晓华姐拿出一套资料,是用娘家房子等资产作抵押的准备材料。她家是没有夫家有钱,但父母爱她的心不比公婆爱儿子少。
从知道女儿要嫁到这么一家高门大户的第一天起,二姑就开始准备女儿的嫁妆。晓华姐却说,人家有钱,不在乎这一点半点,如果父母同意,能不能答应帮她的新事业出份力。
抵押资料就是这么来的。
最终,公公答应以资入股,姜还是老的辣,他想看看儿媳靠自己的力量能走到哪一步。
干自己的事业到底和为别人打工不同,晓华姐从此过上了日未出而作,日已落不息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辛苦。
经过两年多的摸爬滚打,公司业务终于步入正轨,开始盈利。可她仍然没忘记坚持学习。
新媒体时代到来后,她敏感地抓住机遇,喝了新媒体红利期的头啖汤,一时,在圈子里传为美谈,公婆和丈夫都颇以她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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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丈夫,晓华姐的理论让我有点瞠目。
她说她把丈夫当合作伙伴、把婚姻当事业来经营。
打拼事业之余,她不忘提高自己,无论外在还是内在,在精心打磨下,都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把丈夫当成合作伙伴,就会有尊重有分寸;把婚姻当事业,想到等在尽头的收获就会有拼劲,遇到不愉快和委屈就能劝自己多些忍耐。
婚姻生活中,丈夫的角色不是单一不变的,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变换调整,可以把他当成情人撒娇卖痴,可以把他当成亲人坦诚交流,也可以把他当成暗恋对象进行引诱,总之,记住你的目的!
婚姻也是一段旅行,时刻别忘了你踏上这段旅程时的初衷。你不是为散伙,而是为把两个人联系得更加紧密。”
“哎呀妈呀!这不跟演戏一样吗?弯弯绕绕的,听着都累!”大表姐说出了我的心声。
晓华表姐喝口水,严肃着表情说:“想幸福就得这么拼!又想要人疼要人全心全意对你好,自己还不想付出不想努力,那怎么行!
再说了,如果你真爱他想跟他过一辈子,累也心甘。
怎么,你以为那些不这样的,就不累啊,不是照样累!成天吵吵闹闹、出/轨离婚地折腾,累还没个好结果!这个是累点,至少得个好结果呢!”
这倒是实话。
从晓华姐家出来,一路上我沉默着把她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
和一般女人相比,她算得上成功者,至少目前是。但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隐隐觉得这也不是一条万全之策。
毕竟,人的感情是千变万化的,此一时彼一时。今天,他喜欢牡丹,明天可能喜欢上月季;上午他喜欢喝粥,中午说不定想吃炒菜。再变再演,总不能一直绕着他的口味打转吧。
再想想大表姐,也只能代表一方面。
钱少不代表什么,有房没房也不代表什么,当买卖人还是当大经理都不代表什么,只要男人身上有那玩意,只要他思想自主是个独立个体,你就别想永远控制他。
与其控制对方,不如把精力放一部分在自己身上。经营婚姻经营感情的同时好好经营自己,保持在感情里随时转身离开的能力,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我想,这也是老妈坚持让我参加这场聚会的最终目的吧。
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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