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

  写了这么多恐怖故事，我发现自己害怕的，还是鬼。

  五岁之前，身边的大人常常这样警告我，说我不准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说有这样那样的恶鬼会出来抓人，它们最喜欢抓我这样的小孩。

  六岁时，我出席了大哥的婚礼，据说大哥十年来相亲过十多次都没成功。每次回来都说人家姑娘多么差劲，根本配不上他。

  我知道大哥就是放荡不羁，不欺骗几个女人不过瘾，听说有个被他甩了的女的当晚自杀了。

  婚礼正热热闹闹地进行着，我偷偷溜出来，找地方解手。

  小村子里路灯少得可怜，白色的灯光只能照见少许土覆的路面，给低矮的土墙留下大片的阴影。

  我来到一个死胡同，想到：就在这里吧。

  在这里还能听见远处婚礼的现场的喧哗声。

  我突然想到这里是人们相亲的地方，现在却没有看见拥吻的情侣，我心想，真是幸运。

  解完手，我扭头就走。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喂，小孩！”

  我转过头，惊骇地发现黑暗中竟然出现了一张脸：瞪大眼睛，似乎眼珠子就快要掉出来了，脸上吐着过厚的粉层，简直看不出来底下皮肤的颜色，嘴巴看上去勉强是个微笑的动作，但动作僵硬，让人联想到没有生气的木偶。

  即使只露出一张脸，我也想象得出下面还有一段身子。一想到刚才解手时，黑影里藏着一个人，我心中就一阵恶寒。

  “喂，小孩。”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指向礼堂，“那边，是在举行婚礼吗？”

  我看到她穿着不合时宜的粉色点子长袖，那粉色几乎和脸融合在一起。看着这滑稽的装扮，我笑着问道：“你是来相亲的吧？”

  “对……”她说，突然，似乎是我的幻觉，她脸上的五官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一些排列整齐的粉色点出现在脸上。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看到了。一阵寒气从我脚下升起，我转身想跑。那只手死死地钳住我的手腕，让我感到生疼。

  “对……”她的脸复原了，那瞪大的眼珠向下俯视着我，“对，我是来相亲的……”那危险的“微笑”依然挂在脸上，她所说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感到害怕，想要叫喊，突然，另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救……”

  我被慢慢举高，脖子被卡地喘不过气。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撕她的脸，她的脸摸起来像水泥墙一样粗糙。我的大拇指插进她嘴里，其余四指用力地撕扯她的脸皮。那张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脸皮却是那样结实，根本撕不掉。

  “对，我是来相亲的……”声音从她咬紧的牙关发出，被撕扯的面部仍是那可怕的“微笑”。“我是来相亲的，可是……他怎么还没来啊……”

  我不能呼吸了，努力张嘴想吸入空气。视线越来越模糊，但她那双可怕的眼珠子却越来越清晰。

  “我等了十年啊……”

  突然，她不见了，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紧接着，我看见两个村民朝我跑过来……

  大哥在婚礼上猝死了，死前的一秒钟，他突然大喊，说他看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