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吕童到学校来和苏子皓没关系。她一个老师的孩子在苏子皓学校,托吕童给捎点儿东西过来。她们就在校门口交接了包裹。
李丹妮是谁吕童已经不记得了。吕童的女儿上个星期也收到了那个视频,从南京打电话问吕童怎么回事儿。吕童愤怒不已,有一瞬间她想把发视频给女儿的人撕碎。最终,愤怒落到了苏子皓那儿了,都是他惹的祸。
女儿收到那么龌龊的视频叫吕童下定了离婚的决心,昨晚她跟苏子皓摊牌了。
苏子皓第一个感觉是想把吕童赐死,要他是像电视剧那样的皇帝他一准会叫太监赏赐吕童杯毒酒。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在太上皇大病时提这个。不过就不过了。苏子皓说:“行,暂时别叫我爸知道。”打印机、电脑都有,吕童敲了份离婚起诉书,女儿跟吕童,两套房子,苏子皓和吕童各一套。苏子皓愠怒之下签了字。
第二天上午吕童请了半天假,把自己的东西搬到老房子去了。
一辈子的青春岁月,一辈子的往昔,吕童掉了眼泪。下午有手术她去上班了。
到了医院,吕童看见苏子皓和一老一小两个人在树下头说话。吕童假装没看见进医院大楼了。一老一下是老安和余江,他俩穿着便装,老安又不像个警察样。他们在章丙申的通话记录里看见了苏子皓的电话,电影结束后他打给章丙申的。学校做了保密工作,章丙申死的消息没扩散。苏子皓不知道章丙申死了。
“你们到崖顶见面是什么事儿,为什么去那儿见面?”老安说。
他们俩是在公园见的面,穿过公园就到崖顶了。苏子皓说他们没去崖顶。章丙申两天前找过他,说他知道谁发的视频。“他要两万块钱,你们说的那个晚上,我们是去交易的。”
“交易了?”
“他没去。”
老安不大相信,看着苏子皓说:“他没去?那你呢?回来了?”
苏子皓生气,他等了近一个小时,打电话没人接。之后他回家了。“我觉得我上当了,他在涮我。”
老安说:“他为什么涮你,不涮别人?”
苏子皓不想说,脸上划过不屑的表情。“这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 蛔虫。”
最难缠的是职业特务,那些人受过专业训练,其次是毒犯。苏子皓这类人不难对付。老安想看看苏子皓到底城府有多深。老安说:“苏教授,说话得符合逻辑。他约你去交易,他等着那两万块钱,你不去的概率比他高,他怎么会没去呢?你当警察都是三岁的孩子?”
那晚苏子皓真没见到章丙申。过后他猜章丙申是涮他。这小子喜欢崔佳雯,他抢了章丙申一步,现在他作祟人。
“我就是这么想的。”
“过后没找他问问?”
“没有,我那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学校也知道了。我问也没意义。”
老安说:“看似你说的有理,可还是不符合逻辑啊。”
苏子皓有点急,说道:“怎么不符合逻辑了?”
“既然你都知道,干吗还要花两万块钱去买那些东西?”
别人把他的好日子毁了,苏子皓想拿到证据,证明章丙申搞的事儿,叫学校开除他。
老安说:“你觉得学校会开除他?”
在学校这么些年,混成教授,什么事儿不知道?散步那种消息,往小里说叫学校蒙羞,大里说散发黄色视频,章丙申都死定了。苏子皓大致说了这些意思。老安说:“这个没实现,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苏子皓想到他爸、吕童,他暂时没心思去顾别的。苏子皓不想和老安拖拉下去,把父亲生病和吕童离婚都说了。
“这么些事儿,我没心思顾别的。”
老安叫苏子皓走了。
眼下学生考试,老安不想干扰了学生,案子也得查。他叫老白安排个宿舍没人的时间,把章丙申的物品检查了一下。章丙申有台笔记本电脑。余江打开查看了笔记本,没发现什么。余江直觉章丙申电脑水平有限,视频不是他发布的。要他发布的视频,后来发布的那个贴子也不会被轻易查到。从电脑配置看,不是电脑高手用的东西。
查章丙申别的情况,老安和余江发现章丙申借了高利贷,已经到期了。这些年发展出一些专门针对大学生的贷款,像裸贷,举着身份证拍照就能得到贷款。有到期还不上款的就卖身还款。警察抓了不少放贷的团伙。屡抓不尽,有点儿野火烧不尽的倾向。老安和余江提审了在压人员,他们提供了给这所大学贷款的老幺的情况。老幺是艾滋病患者,不怕警察,他这种情况监狱关不了。老幺配合警方配合的很好。章丙申贷款两次,连本加利共计三万元。到期两星期了。老安说:“你们怎么他了?”
老幺说:“没有,找了他两次叫他换钱,要不换钱我们就不叫他考试,他就别毕业了。他说这周给两万。现在联系不上人了。”
一个撒谎没撒谎能看出来。老幺看上去不像撒谎。这些人都是为利,要杀了人早跑了。
考试前一天,章丙申死没法保密,他家里来人找他了。章丙申的叔叔和父亲来了。白处长问了老安,老安说:“告诉他们吧,人都来了。”
章丙申家人接受不了,叫谁谁也接受不了。死亡了三天学校没通知家人,家属觉得有猫腻,向学校要说法。学校说的他们不接受,就在学校门口拉了条幅。劝劝不走。老白给校领导训斥了一顿,找老安求助。老安和余江在校门口劝章丙申家属不要这样搞,又把章丙申死亡的情况说了一遍。“案子是我和小余警官负责的,我们不会骗你们。”老白站在一边儿听。
本来要劝住他们了。这时章丙申叔叔本地帮忙的朋友,一个司机,他去车上喝水在驾驶室发现了一封信,给章丙申父母的,就拿过来给他们。章丙申父母看过信,立刻愤怒了,叫喊起来:“全是阴谋,全是阴谋!”
老安拿过信看了下。信上说章丙申死时去跟学校老师苏子皓见过面,苏子皓和章丙申都喜欢九号宿舍的女生崔佳雯。“苏子皓的老婆吕童在章丙申出事前一天到过学校窥视,非常可疑。”老安劝不住了。老白说:“安警官,不行叫防爆队强行驱逐吧,大学毕业考不是小事儿。”
老安和章丙申家属说别吵闹了,这样闹法就破坏公共秩序了,就会驱逐他们。章丙申父亲不喊了,坐在地上。“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有人路见不平了,给了俺们这信,要不俺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老安说:“章同志,这些事儿警方都知道,也查过。那天苏教授没有和章丙申见过面。我不妨告诉你把,章丙申还借过高利贷三万元。我们正在查呢。”
章父说他们家不富裕,日子过得去,每月给章丙申一千块钱生活。老白说:“老章,恕我直言,一千块钱在学生中是很少的。你要不信,这有学生进出,你可以随便问。”发现信的司机朋友是本地人,没叫章丙申父亲问。他说:“一千不太够花的,现在的孩子支出多。一恋爱更要命了。”
章丙申的叔叔提了个要求,想见见那女孩。老安做不了主。老白说:“那女的失忆了,很多事儿记不起来。”
章家人不信,要见个人,你们就说失忆?老安说:“白处长,你看这样,你问问崔佳雯,她同意就带她去你那儿。要不同意也不好强迫她见,你们说好不好?”
章丙申父亲要他们的人陪着证实女生想不想见。老安想局外人去好,就叫章家的司机朋友陪着。
崔佳雯还没下课,他们往教室走。章家的司机朋友说:“他们家就这么个男丁,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眼见毕业了,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现在政府又鼓励生育,没想到成这样了。老章这人人很好的。”
老安说:“都有孩子,很理解。不过小章确实是在校外出事儿的。”
司机朋友说:“咱们这边孩子死了四天没告诉家里,现在又有了举报信,家长难免多想。”
老安没说什么。私家不信任公家,这些年越来越厉害。老白叫了崔佳雯。崔佳雯同意见章丙申父亲。
章丙申父亲对崔佳雯说:“我儿子喜欢你,看在这个份儿上,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求你了!”
老章哭了,无助和渴望太沉重,叫人承受不了。崔佳雯眼红了。
章父带给她的压力叫愧疚,她不知道什么,说:“叔叔,我失忆后不知道从前的事儿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想知道章丙申是怎么死的。”
气氛沉重,崔佳雯转向老安,说道:“求警察帮助我们。”老安吓一跳,转折太快,老安一时懵懂了。老安说:“会的,我们会尽全力的。”
各种感情都宣泄了,叫人疲惫了。就这么散了。第二天章家提出了要求,经济上要八十万赔偿。
学校不接受,做为抚慰金只同意赔偿十万元。老安知道了也没办法。章家有章家的理由,学校有学校的道理。
老安和余江到处跑,想能把案子破了。两人调查了搁在汽车上的那封信。汽车停在监控的死角上,什么也拍不到。找到吕童时,吕童懵懂了下说了给朋友孩子送东西的事儿。“有个女生还跟我说过话。”
吕童一脸不信你们还可以问她。余江问那女生的姓名,一问这个,吕童傻眼了。当时就没想起那个人,也没问,现在说说不上来了。
老安和余江跑归跑,没有有力的线索。三天试考完,毕业班的课本扔得满处是,学生们要么结伴去旅游,要么回家了。
趁放假,学校把苏子皓处分了,不叫他做研究生导师了。处分都得有理由,处理苏子皓的理由是思想觉悟不过硬,有待提高,暂时不适合担任研究生导师。
苏子皓生气,可又没办法。父亲的治疗方案定了,第一是肝移植,第二是保守治疗。保守治疗的另一层意识大家都懂,就是不治疗。
选哪个方案,吕童不说话。周二那天两人去了婚姻登记处,把离婚证领了。这种关系吕童说也说不着。移植需要几十万。离婚协议,存款各自一半,几十万能拿的出来,等肝脏就费事了。肝脏本来就不多,还要一些指标匹配,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苏子皓父亲等了大半个月,运气不错,合适的肝源来了,老头身体也适应,安排了手术。主刀大夫原本叫吕童做麻醉,吕童拒绝了,这种关系吕童不想介入。麻醉师又不是吕童一个人,不想参与,主治大夫就找了一个姓李的麻醉师。没想到手术那天李医生早上上班出车祸,把腿撞坏了。肝脏一会儿就到,到了就得做手术,耽误不得。只能吕童上了,这种情况,吕童不上不行了。手术做了十个小时。一切顺利,大夫们累而高兴。吕童回家休息了。晚上九点医院把吕童叫回去了,苏子皓的父亲一直没清醒,考虑麻醉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吕童赶紧检查了一遍用药情况,没大问题。
第二天早上老头还没醒,再醒不过来,要成植物人了。一听有植物人可能,苏子绢不干了,到处找。肝脏运行的没问题,人却没醒过来,大夫都懂,问题出在麻醉上。医院审查后,吕童的麻药稍大,也算不上是事故,要再小点可能更好。
苏子皓气坏了,找医院把离婚的事儿说:“她这是报复,涉嫌故意杀人。”
原先是两口子,现在这么说,医院有点儿不知所措。无乱如何医院站在自己人一边儿,叫苏子皓用法律手段解决。苏子皓就去报案了。夫妻一场,吕童向来对公公很好,这个苏子皓知道,现在他这么做,吕童悲愤不已。
派出所一看,这家人的事儿刑警老安办理过,指挥中心就叫老安去医院看看。找医院了解了情况,又把麻醉方案复制了叫鉴定机构给看看,麻醉要根据患者体重,身体状况制定。
吕童的方案谈不上太过份,更构不成谋杀。老安找苏子皓兄妹沟通,沟通比想象的容易,最初的愤怒消失后,很多往昔浮现出来,对问题的看法就变了。更叫人没想到的是昏迷了一个星期,老头醒过来了,这有点儿皆大欢喜。
这次调解,老安查到点儿别的,吕童发生麻醉事故不是一次了,两年前也发生过一次。那个男人五十岁,是个电子元件加工厂的业主。得了脑瘤,来做手术,麻醉后没醒过来,几天后去世了。CT和核磁共振看手术没有问题,查麻醉时,符合规范和病人的状况,只是要是剂量少点儿,可能更好。家属也来闹了,最终医院赔偿了二十万抚慰金了事儿了。
“你怎么看?”老安问徒弟。余江说:“她老是出这种事儿,按说不应该。我在深入查查师傅。”
章丙申父母耗不起,抗议了一阵儿,学校一放假,学生们大多都走了,一冷清,章家的抗议力度没了。他们找老安向学校要三十万抚慰金,学校觉得三十万多了,同意给十五万,不接受就走法律程序。
章家找了个律师,律师叫他们先手下十五万,之后该打官司打官司。“先拿这十五万花着,做前期经费,打下来,打不下来,都不损失。”
拿了钱,把章丙申火化了。章家委托律师代理他们的官司,先回老家了。九号宿舍都回各自老家了。老安和余江还在调查章丙申的死因。那天师徒俩在办公室里,余江看见了份协查通报,森林公安在北山的山崖的缝隙间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已经呈现骸骨状了。在女尸破损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学校的证章,叫这边警方给查下近几个月有没有失踪的女学生。老安打了老白的电话,老白肯定没有失踪的,要有,他肯定知道,资料会汇集到他那儿。听老安说有尸体的DNA图谱,老白说:“要不你把图谱发给我,我们这边很多学生都有DNA存档,给对一下,撞撞大运看。”
老安挺惊讶的,没听说学校现在还采集学生的DNA?老安一流露这意思。老白说学校搞了骨髓自愿捐献活动。“为这个留的底。”
电脑自动比对,和警察的人脸识别差不多,也不费事儿,老安就把资料传给老百了。到了第二天早上,老安一上班,茶还没喝一口,老白就来电话了。老白哪儿出了个蹊跷的事儿,听上去老白有点儿紧张,说话都口吃了。老安说:“你慢点儿说,我都没听懂。”老白说尸体比对上了,是学校的人,可学校没学生失踪。“跟每个老师都确认了。”余江看见老安像有事儿,在一边儿看着。老安和老白说:“你等在那儿,我们一会儿过去找你,见面再说。”老安和徒弟说了。这有点儿离奇了,余江笑:“就是说学校有个冒牌的学生?顶替死者?”
老安思维没这么跳跃,余江就口一说的话,细想还有点儿可能。要不毛泽东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年轻人,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老安感慨岁月。老安叫余江喝点儿水,他们过去看看。
老白的话没说清楚,到了学校一见面,老白就坐卧不安的。“这事儿叫我睡不好觉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和领导说。”一看DNA图谱,上头有名字,比对上的是崔佳雯。老安说:“老白,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不先说?”
老白还没懂,说道:“什么呀?”
“名字呵,崔佳雯是咱们之前涉案的人。”涉案不涉案老白没想,缠磨老白的是涉鬼。人好好地在学校里,那边成骷髅了。这幸好放假了,要是传出去,还不吓死人。
其实这事儿也不复砸。这会儿还没到克隆人的时代,余江说:“白处长,崔佳雯是不是双胞胎?”
老安也想到这个问题了。老白没想到,余江一说这个,老白一下稳住了。崔佳雯是不是双胞胎他不知道。老白说:“你们先喝水,我问问。”老白打了几个电话,打完了没人知道。崔佳雯是山里的孩子,属于金凤凰,飞到城里来了,她家的情况大家了解的不多。余江说:“现在崔佳雯还在学校吗?你打她的电话。”老白刚才打了,不在服务区。老安叫老白查找下崔佳雯的下落,找到她就都清楚了。回去的路上余江说:“崔佳雯不像是生活在山区的孩子,我看她的穿戴不比别人差。”老安上年纪对这些留意不够。余江说:“师傅,你说苏子皓会不会知道什么?他和崔佳雯是那种关系?”
老安说:“说不好,先别找他,万一他知道什么,再跟崔佳雯说了,咱们找起人来更麻烦。”
回到办公室老安打了先前查到的崔佳雯老家村委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书记。一问书记说人没回去。老安又问了催家的情况,崔佳雯家里就俩孩子,崔佳雯还有个弟弟,再没别人了。
得知崔佳雯不是双胞胎,老安和余江也傻眼了。余江说:“要不把资料从学校调过来,叫咱们这边检测一下,别万一他们检测错了。”
马上中午了,老安不愿意动了,打电话叫白处长把血样和图表下午给送过来。老白愿意跑这腿,送过来他正好回家,不用回学校了。
六
李丹妮进了家网站做版面的编辑助理,文学版,李丹妮对文学熟悉,文笔也不错。编辑助理就是打杂的,什么活都干,编辑不干的都是你干。身在屋檐下,初来乍到,不干也得干。
李丹妮家在省城,离这儿不远,现在高铁列车快,二个半小时就能回家。
李丹妮租了处房子,靠网站大楼不远,上下班方便。刚毕业,学生情怀还在,大家整天打电话、发微信联系。
白玫玫出国了,在洛杉矶继续上。
王红、陈晓萌、李晓霞都回家了。三个人都在找工作。
崔佳雯不在微信圈里,电话也联系不上。王红是第一个爆料崔佳雯的事儿的。白处长找她打听崔佳雯是不是双胞胎,她在群里一说这个,李丹妮在喝咖啡,呛了一口,咖啡喷了一电脑。李丹妮从没想过崔佳雯是双胞胎,她俩要好时崔佳雯也没说过。
李丹妮说:“她是双胞胎?是真的?”她一问都哑巴了,其实谁也不知道。
王红说:“是白处长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双胞胎。你跟她最好,你该知道。”
李丹妮不知道,崔佳雯只有一个弟弟,别的从没说过。
编辑叫李丹妮挖一篇作品,版面需要。李丹妮答应着干活了。李丹妮不愁工作的事儿,她看好了一篇《伊拉克的玫瑰》,写英国占领军和一个伊拉克当地女孩恋爱,被他父亲勒死的事儿。作者自己投稿的,李丹妮在审阅版里发现了它。写的非常好,叫人震撼。
编辑把李丹妮吵了一顿。李丹妮给骂糊涂了。编辑准则李丹妮知道。吵骂完了,见李丹妮一脸抵触和迷失。编辑告诉她问题出在哪儿。“涉及中东,中东就涉及伊斯兰,不能提。…”李丹妮懂了,选了篇穿越、奇幻小说,没有历史,没有现实,发生在魔界,编辑通过了。
李丹妮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现在知道了。干了半年李丹妮干成了编辑,编辑成副主编了。
李丹妮人漂亮,很抢眼。她不谈恋爱,整天工作,一天喝无数杯咖啡。网站、咖啡馆,李丹妮在这两个地方转悠。那天过马路,李丹妮把鞋跟崴断了,一高一低没法走路,只好拖鞋光脚。对过有家小超市,李丹妮进去买双拖鞋。穿着拖鞋出来时碰到老安和余江站在门口。李丹妮不知道能碰上他们,要知道她就不出来了。不打招呼不行了。
李丹妮说:“你们好。”
等说开话,李丹妮才知道她不出来也没用,俩警察看见她光脚进去,又拿着鞋,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老安把李丹妮带上警车,拉回队上了。
老安说:“得问你点事儿。”
李丹妮有很多工作,不想去,叫老安就在街上问她好了。
老安说:“一会儿再把你送回来。”
李丹妮只好上车了。走了一半路,李丹妮下体出了很多血。余江发现了,问她怎么回事儿。李丹妮说她腹部巨疼。
老安和余江把李丹妮送医院去,李丹妮从医院跑了。这一跑就此消失了。有人给老白发打了个电话,是个女的,说崔佳雯和李丹妮是同性恋。老白说:“你是谁?”那人就把电话挂了。老白查了对方的号码,是柳州的公用电话。老白又查学生名录,柳州有八个学生,五男三女。老白没想查更深入的,人家都毕业了。是什么恋,学校也不管了。又过了两天崔佳雯父亲打电话问崔佳雯是不是放假了,人没回去,联系不上。学校都放假了,崔佳雯毕业考没及格,有三门功课需要补考。是不是躲哪儿学习去了。崔佳雯父亲:“咋没及格?”老白说:“这我不知道。”
老白把这事儿和老安说了。余江觉得同性恋是个问题,李丹妮要和崔佳雯是一对儿,崔佳雯又和苏子皓搞一块儿去,会不会叫李丹妮干出极端的事儿来?同性恋这个词儿老安知道,更具体的就不了解了。老安说:“这不至于吧?好就好,不好算,还会为这个杀人?”
找个同性恋伴儿比找异性难多。余江一说,老安说:“那找李丹妮问问。”余江要把李丹妮带队上来,这儿给被问话人的心理压力更大。他俩就去找李丹妮了。妇科病房他俩进不去。等了二十分钟不见人出来,老安亮明身份,叫大夫给找一下。一找李丹妮早走了。
“她出了那么多血,什么病?”老安问大夫。大夫说她来月经了,卫生巾拖拉了,没别的事儿。
李丹妮找不着了。单位租住房都没有。没证据能说明李丹妮犯罪了,这就没法通缉。
老安和余江还是得做基础工作,发现蛛丝马迹。余江查麻醉剂的事儿时查出问题来了。上次脑瘤没醒过来那个人是崔佳雯的叔叔。这发现是否有意义也说不好。崔佳雯叔叔是本地人,他死后妻子又嫁人了。老安和余江上门去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从窥视镜里看了老安的证件才开了门。女的站在他身后。看上去男小女大。
得知警察来的目的,女的很肯定是麻醉师失误导致她前夫死亡的。
老安说:“您前夫有个侄女?”
一说这个女的来气,骂崔佳雯是白眼狼。“她上学,都是我们自助的,她叔叔一死他就不上门了。”
“你前夫的这个侄女家的情况你了解吗?”
“很穷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问不出什么来。老安和余江走了。余江说:“这个男的之前是崔佳雯叔叔的司机。”
丈夫的司机和主家的妻子好了,容易叫人想到些别的。
回到队上,有封给老安的电子邮件,是崔佳雯老家的警察发过来的。崔佳雯给父母打过电话,她人在天津一国际贸易公司。队长知道了说:“你们去一趟,坐飞机去,时间你们自己掌握。余江,照顾好你师傅。”老安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
到了天津住下,住的地方离崔佳雯工作的贸易公司很近。转天早上老安和余江出来吃早饭。天津人讲究早点,各种早点都有。两人转悠着确定不了吃什么,余江拉了老安一下。一家煎饼果子店门口的桌上,崔佳雯正坐那儿吃饭呢。老安和余江过去了。崔佳雯一脸诧异,拿不准是巧合还是他们来找她。“安警官,你们来天津了?”
老安叫余江买两套煎饼果子。“你慢慢吃,找你问点儿事儿,吃完了再说。”
余江端了托盘回来了。三个人吃起来。老安说:“怎么来天津了?你父母找不着你打电话到学校去了。”
崔佳雯说他们在山里没信号。后来告诉他们了。崔佳雯有点儿没心思吃了。
老安和余江吃完,带崔佳雯去了派出所,说明情况,都是同行,天津派出所的人给他们提供了间问寻室。
怎么审问,老安想好了,一坐下老安说:“崔佳雯,我们跑到天津来找你,是因为你涉嫌杀人,你知道吗?”
刚才还好好的说话,现在突然变脸,崔佳雯有点紧张。“我杀人?我杀谁了?”
“我们在北山发现了一具尸体,和你的DNA相同,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把那个女孩杀了,冒名顶替她。余江给她戴上手铐,押回去审讯。”
老安吓唬这女孩,余江没想到。师傅说了,余江就把手铐拿出来了。
崔佳雯的思绪被打乱了,脑子一乱,冷静不了。崔佳雯说道:“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她,你们说的那个是我姐。……”
崔佳雯说这些,是不觉得有什么。警察把她当成凶手她没想到。杀人的黑锅她背不了。崔佳雯就是双胞胎,老安他们面前的崔佳雯真名叫胡家美,是崔佳雯的妹妹。家里穷,又想要个男孩,给双胞胎姐妹抓阄,把妹妹送人了。到他们上大学时,才在城里遇上。崔佳雯那时住叔叔家,本来是进城里打工挣钱,崔佳雯脑子聪明,叔叔培养她上了大学。
婶婶不喜欢崔佳雯。叔叔死了后她就被轰出来了。
心情不好,崔佳雯喝了很多酒到崖顶去吹风。苏子皓在那儿写生,以为崔佳雯要自杀,劝阻了她。崔佳雯小时候被村里的支书强奸过,支书势力大,崔家里收了点儿钱,事儿就了了。他们了了,崔佳雯那儿没这么简单过去,她一直忘不了这事儿,过了两年,崔佳雯放火烧了支书家的牲口棚跑城里来了。强奸那件事儿叫崔佳雯对性的看法产生了扭曲,成了同性恋,跟李丹妮成了一对儿。
叔叔死了后,得知吕童和苏子皓是两口子,崔佳雯要给叔叔报仇,和苏子皓搞一块儿了。崔佳雯出事儿前给在南京上学的妹妹胡家美发了信息,说要是她失踪了,就是出事儿了。胡家美吓得干净给崔家雯打电话。崔家雯什么也不说,和她打哈哈。胡家美拿不准姐姐是怎么回事儿,也没办法。后来崔佳雯真失踪了,胡家美冒充姐姐,想查明姐姐失踪的真相。胡家美不笨,怕穿帮,就假装坠崖失忆了。
“那你发现什么?”
胡家美什么也没发现。
“章丙申的死是怎么回事儿?”
“这我不知道。他把我当成我姐,在追求我。别的我不知道。”
“你知道李丹妮和你姐是同性恋的事儿?”老安说。
李丹妮知道。胡家美不是同性恋,冒充姐姐后她害怕李丹妮纠缠她,特意疏远她。老安说:“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姐和我说过。”
“你们姐俩的事儿都有谁知道?”
胡家美说她们不愿意别人知道家里的事儿,都不和别人说。“我俩穿戴打扮都不同,发型和眉毛形状也不一样,不细心看,看不出我们是双胞胎。”
还没法抓这女孩,抓人得有理由,一点儿理由没有就抓人会惹麻烦的。
“好吧,你去上班吧。”老安说。
老安和余江回来了,有案子压着,没心思玩儿。第二天李丹妮给老安打了电话。“安警官,你找我?”
跑了好几天,又主动给他打电话,老安有点儿懵懂。老安说:“你那天怎么回事儿?”
李丹妮说她走错方向了,从走廊另一侧出去,出去也没看见他们就去乡下修养了。撒谎呢,单位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到处找不着她,手机也不开,这不符合逻辑。
老安和余江和她见了面。
网站没开除她,她还在那儿上班。一见面老安说道:“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你不会觉得警察都是傻子吧?你那天在医院是跑了,为什么跑?”
李丹妮说她知道崔佳雯死了,她们俩是同性恋,他怕警察怀疑她杀了崔佳雯。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会怀疑你杀了她?”
“她背叛我跟苏子皓好了。”
“你恨她吗?”
“没有,我只是很伤心。我在乡下民俗住了几天,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躲下去,就回来找你了。”
老安的电话响了,是老白。老安和李丹妮说:“好了,你上去吧。”
老白找老安,是崔佳雯的父亲来了。崔佳雯电话也打不通,他就来学校问问。要一般学生,白处长就当过去了。大学不是幼儿园没给你看孩子的义务。崔佳雯特殊,老白就给老安打了电话。
老白和余江去学校了。崔佳雯父亲是个黑瘦的农民,可五官轮廓很清晰,怪不得崔佳雯长得标致。老安问了双胞胎的事儿,崔佳雯父亲大致说了:“一出生就分开了,脑子里都不记了。”老安说:“你和送出去的那个女儿还有来往吗?”崔佳雯父亲不知道那孩子下落了。“太穷了,又不让生,躲超生我们才进了山里。要么也不至于。”
生活不容易,老安老了,人一老对问题的体会就不同了。崔佳雯死了。到底怎么死的现在不好说。骸骨有断裂伤,颅骨后部有钝伤,她从几十米的地方坠落,损伤是怎么造成不好鉴定了。
老安一说崔佳雯坠崖死了,茶杯从崔父手里掉地上。老白见了去拿了地板擦来,余江帮着老白擦了下。崔父说:“她咋死的?”
老安说她先是失踪了,后来在本地北山的山崖缝隙里发现了她,像是爬山时摔下去了。
崔父掩面而坐。余江拿了些面巾纸给他。崔父想看看女儿的尸体,老安同意。余江把老安叫一边儿,说尸体已经骸骨化了,没法看了。老安疏忽这个了,和崔父说了情况。“我们是靠DNA检测确定是崔佳雯的骸骨。”崔父听懂了,说那他想去孩子坠崖的地方看看。
余江开车,拉着崔父去了。到了北山,叫了知道地点的森林公安给带路。偶尔会碰到年轻人上山下山。森林公安说:“这地方没对外开放,有些人愿意到这边来爬山。每年都出事儿,说了也没用,管不住。”
崔佳雯坠崖的地方是个挺光滑的大石头处。坐那儿往远处看景色很美。
崔佳雯是不是坐这儿时不小心滑落了,谁也不好说。
大石头一侧有崎岖的小路。崔父走过去看看。森林公安叫他小心。
余江年轻跟着过去了。
老安怕出事儿,说:“不会掉下去把?”
森林公安说小路那儿下边都是树,是个陡坡,还好。老安也下去了。
森林公安在老安前头。森林公安说:“有事儿我挡着你。”老安说:“上年纪了,就是不行。”
在小路的一处地方能看见崔佳雯坠落的地方,那儿石壁有个凹处,崔佳雯的尸骸就在凹处被发下的。崔父是采药的,眼神特别好使,他发现了东西,有点儿金属反光。他一说余江觉得下边是有东西,什么东西不确定。
崔父要下去看看。大家都不让。崔父说他是采药的,这对他不算什么。“那儿有两根藤蔓,我抓着它们就下去了。”
老安问森林公安有什么办法。上次往上搬弄尸骸,他们就是雇用的山民。
公安说:“那得明天了,现在找到人,在顺下绳子去,天光就不行了。”
崔父已经往下走了。老安说:“老崔,你可千万小心。”
老安怕这父女俩一并在这儿丧命。迷不迷信老安不好说,心里特别担心。行行出状元,崔父真是不同凡响,他抓着树,绳子一纵抓住藤蔓就下去。崔父身子纵起来那一瞬间,老安差不点儿犯了心脏病。
一会儿崔父把发亮的东西拿上来了,是只女用包。坠落时包滑落到一侧的石头缝隙里,那儿有很多树叶把包遮盖了。
崔父看见的那个亮片是包上的一个金属环儿。到了上头一看包里的东西,正是崔佳雯的,有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和银行卡,一部手机,已经没电了。还有些女孩用的化妆品。他们回去,老安找了个旅馆安排崔父住下了。
回到队里余江给手机充电,手机好用,一充电手机打开了。有个视频文件和一个录音文件,都是她出事儿那天下午六点录制的。等打开视频文件,是今天她们去的那块光滑大石头的侧面和黄昏前的天空。有个声音喊:“崔佳雯,家雯。”录音文件的时间要晚二十分钟,是崔佳雯的声音。她说今天下午李丹妮约她到北山散步。她们下午说好了中断关系,今后做好朋友,来此一游做纪念。
她们在大石头坐下拍照时,她被推了下,坠落下边了。“我本来不确定李丹妮是故意推我下去,我以为是不是她搂我不小心才这样了。她没救我,自己走了,我明白她没原谅我和异性好。……”
老安带了逮捕令和余江把李丹妮抓了。李丹妮不承认她把崔佳雯推下去的。老安说:“李丹妮,崔佳雯并没有马上殒命。她留了录音。”余江放了录音叫李丹妮听。放到“我被推了下,坠落下边了”就停了。
还是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实漏掉的也不少。不过李丹妮没漏掉。
李丹妮沉默,什么也不说。
那天半夜下起了大雪。早上狱警去送饭,发现李丹妮在墙把脑壳撞碎了。
她睁着眼,看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那天雪下得真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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