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十五六年前吧，那时候连着好几年，我频繁地被邀请参加婚礼，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这批同龄人的婚礼大都是在那个时候举行的。于是每年总有同学或者同事的婚礼要参加的；那时候我的心情也是充满期盼的，想着那份热闹和浪漫，也可以同时见到许多老同学们。

在我自己举行婚礼之前，我参加了几次举办在大酒店里豪华婚礼。每次看到我的女朋友们穿着圣洁的婚纱走在红地毯上，我都会感动到流泪。她们那么美丽，像个举世无双的公主，她们勇敢地做出了自己最重要的选择，然后选在这一天，向亲友们宣出誓言。婚礼上会播放新郎新娘从小到大的照片，会让父母上台，一起感恩，让大家见证他们成为了一家人。新娘的捧花，我从未去抢过；但是我一样都接收到了新娘们的幸福传递。

和初恋分手后去参加的那场婚礼，我的内心是酸涩的，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看错人，或者我再将就一下，或者他再进取一些，那么我们的婚礼也许也不会很遥远。后来和老公开始谈恋爱后，再去参加的婚礼，我也被感动，但是不再酸楚，我内心比之前笃定多了，我不用将就，不用自责或是责怪别人，我只需安心等待着我自己的婚礼。

我的婚礼是在初春三月的一个周六举行的，没有在大酒店里，只是在一个我喜欢了很多年的饭店里，因为它的名字里有“阳光”。婚礼的规模不算大，舞台和装饰都是按照当时自己最心仪的样式来的，婚纱没有订制，只是租借了一件，和我的女朋友们不同，我婚礼上穿的婚纱没有裙撑，没有大拖尾，只是简洁的A字型款式，我想这样我的小个子不会显得更臃肿，敲定这件婚纱让我认定了简单而隆重的方向。但是我订制了一身旗袍，在敬酒的时候穿的。她们说我穿着婚纱在舞台上时像芭比娃娃，说第二套礼服装像异域的公主，而我觉得自己穿旗袍时最好看。那天，最重要的亲朋好友几乎都来了，我们的婚礼没有特别之处，一切都像那个时候的普遍流程一样，甚至更简洁，我们没有播放小时候的照片，而最后捧花也明确递给了我的伴娘我的小徒弟。每一段仪式的每一首背景音乐我都自己选定的，再和司仪沟通好的。不管是不是冷门，我喜欢的，我想要留念的，我就安排了，只为不留遗憾。

我以为自己成为已婚人士后，抱着过来人的心态，会看淡了这一切，内心不再容易激起涟漪了。然而奇怪的是，婚后参加的婚礼，我还是会动容。只要音乐响起，新郎新娘出场，我就会感动。原本我想，因为新娘或新郎是自己的朋友吧，所以情感上还是多一些感触。可是随着参加老公家亲戚的婚礼次数增加，我发现这份心情也会出现，这很奇怪，但我并不排斥，被美好的事情感动总也是美好的。

经历那几年的热闹和感动，朋友们也都陆续升级成了宝爸宝妈，大家似乎进入了另一个轨道；偶尔和最要好的一两个，以宝宝的名义聚会见面；而大部分变成了“网友”，都成了在朋友圈看着各自孩子成长的点赞团一员，就像当初我们出席彼此的婚礼并送上礼物和祝福一般。

这么多年来，有一个有趣的规律，每年的五一和十一假期，公公婆婆的亲戚中总有结婚摆喜酒的；他们总是在距离还挺长的一段日子就开始盼望着这场家族聚会。

但是我却有点厌倦这些家族应酬了。早年间的一些孩子，我都还认识，也就一起去乡下吃席，即使生了宝宝，也带着宝宝一起，算是宝宝的一种社交方式。那些婚礼，多数是在村里的大礼堂举行，也会请婚庆公司进场布置搭台，几乎和大酒店的形式无异。只是场子要大很多，通常都要四五十桌，而且前后得连着吃三天。除了老人，我们渐渐从吃三天，变成吃一天，最后变成只参加婚礼那顿，直到现在，很多婚礼我就索性不去了。年纪大了些，似乎也有了些“自我”和“任性”的底气，不想为了一些不认识的人消耗自己的时间精力。老公碍于父母的面子，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去一顿或者一天的。小朋友长大了，就让她自己选择去还是不去。除了公公婆婆有些不满意没有达成全家总动员，我们几个都已经找到了各自对待这些婚礼喜酒的方式了，倒也乐得自在。

恰巧，昨天女儿愿意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去参加了一场婚礼。老公从现场发回了一些照片，这场婚礼是中式的，场景显得特别隆重，置景应该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精力的，新郎新娘穿着似乎是明代的婚服，还有好多锦衣卫衣着和女官着装的“伴郎伴娘”，双方父母也都穿了传统服饰，一起上台配合他们举行了拜堂仪式。小朋友回来后，还津津有味地谈论了很久，各种形容这场婚礼场景。也算是多了一次“经验”。

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些婚礼，也都费尽心思，也是独一无二的。却比之现今的婚礼，显得那么“土气”和“简陋”。而无论什么时代，似乎每一段婚姻都是在全力以赴的热闹和隆重里起跑，逐渐走向平淡和内耗，包容和妥协。

我印象最深的是婆婆家的一位亲戚，请我们吃了两次喜酒，时隔七八年，中间还穿插了他儿子的满月酒，都很隆重。而现状是，这位男子依旧回归了单身。不好去评价他人的生活，只是借此想到，究竟要举办怎样盛大的婚礼，才能让人对这段婚姻失望时，依然能燃起修补它的希望？这似乎却又是两个不搭界的维度。

婚姻，不被婚礼束缚的。

我最好的闺蜜，没有举办婚礼；因为出差，她也没能来到我的婚礼。我们都没有看到对方穿婚纱的样子，却看到了这十几年来，对方在婚姻里的样子，最真实的样子——不是举世无双的公主，只是一位平凡而努力又勇敢的女子。